阿苦讷讷,看着胡皇后翟衣微曳,往那金碧辉煌的里间缓缓而去。她在前殿里左看右看,遭了古公公一个白眼:“还不去伺候着?”
这一伺候便没完没了。胡皇后怀胎已五月,行动颇不方便,时不时还会大惊小怪地腹痛。阿苦作为太医署杜医正的高徒,甫一入宫就跟来了静华宫秋狩,其他女医都巴不得将所有事情和责任都推给她。于是皇帝猎了几天的鹿,阿苦便有几天没得好睡,每日里陪驾都只能顶着两个黑眼圈。
行围时阿苦也见到了小王爷。每日的头筹自然是皇帝,无人敢与皇帝抢,而第二名则常常是小王爷了。阿苦也觉纳闷,她明明看见师父猎到了许多,最后清点猎物时他却总排名居后。
璎妃笑道:“仙人有一副菩萨心肠。”
胡皇后亦随而笑了起来:“那是你没见过他小时候,杀人都不眨眼的。”
璎妃愣住,表情很滑稽。阿苦担心地掠了一眼林中那一痕雪白的影,这边皇后都已经在拿他的苦痛开玩笑了,他知不知道?
他每日来向皇后请安,从不向皇后身后的她投来一眼。她有时难受得狠了,便死命盯着他瞧,他反而还会转过头去。
他大约是不愿意在一众皇室面前表现出什么吧,她想。
猎鹿七日,最后一日将战果核算一遍,论功行赏。第六日晚上,阿苦困得撑不住,央了一位女官帮她守着皇后娘娘,自己出来偷个盹儿。
行宫的景色与西平京中自是不同。远天边挂着清秋的月亮,泛白的光笼络下来,照得远远近近的山林更加黑暗。她不敢离皇后太远,只团着身子坐在前殿外的汉白玉台阶上,玉质冰凉,她笼着袖子打了个哈欠。
踏、踏。
两声轻轻的靴响。
她愣了一会,眼神自那双麂皮靴缓缓上移,看见紧束的青色衣带和箭袖白衣,看见一双黑沉沉如深渊的眸,看见那巍巍的白玉冠。
他温和地道:“凉不凉?”
他总是在问她冷热。
她看见他,就只知道傻笑。当他表露出关心,她便笑成了花。可是笑完之后,她又想哭。
“你忙完了?”她吸了吸鼻子,拍拍屁股站起身来,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有空来看我了?”
他给她理了理衣领,“我没空也须来看你的。”
她道:“你穿这身衣裳还挺好看的。”
他略微一顿,“旁的便不好看了?”
她怔住,“旁的……自然也好看。”
他朝她伸出手,她覆上去。他举足便走,她却迟疑了。
“嗯?”他转过头来。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我今晚还得当值。”
“我早问过了,这些天你都不必当值,是她们在偷懒。”
她吃了一惊,“什么?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