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经过怎样的历练,才能让一个三十岁的男人变成如此宠辱不惊的模样?
“所以你毕竟是个外人。”徐公道,“我想,阿敛也是这样想的。”
柳斜桥将嘴唇抿得更紧,在听见“阿敛”二字的刹那,他的眼中仿佛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罅隙。
“任何人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东西,都不敢再次地轻易相信。即使你救了她,救了我,救了徐国,这么久以来,她也不愿意对你放下戒备,因为楚国的事,原是你欺骗了她。你懂吗?”
“我……”柳斜桥开了口,又不知如何措辞,抬起头,对上徐公平静的目光。他忽然意识到,这个老人是宽容着自己的,自己也许可以,也许可以在老人的面前,鼓起勇气,把一切都说清楚。
“可是我爱她,父君。”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声音极轻,仿佛害怕惊动了什么。
“我已经爱上她了,我自己也没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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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风刮过,徐公沉默地看他许久,末了转过头去,望向岑宫以北的千万重河山。
“阿敛小时候,很是吃了些苦。”徐公缓缓地道,“但我同她的母亲,总是想让她快乐些,不论她祖父对她如何,我们总是宠着她的。她从她祖父那里学到了骄傲,从我们这里,学到的却是脆弱。”
柳斜桥低声道:“这世上总没有谁是永远强大的,任何人都有脆弱的时候。”
“她可能看起来比寻常人都要坚忍一些,但事实上,那就像个泡沫,只消一弹指,便戳破了。”徐公缓缓道,“她能一步步走到今天,全靠心中撑着的一股气,但这股气却太容易消散。每到这样的时候,便只有我去同她说,没有关系的……便是你得不到天下又怎样?爱你的人,都不会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可是殿下,她是在意的。”柳斜桥笑笑,“父君也许应该想想,她为什么会如此在意这些身外之物。”
这话说得有些无礼,徐公一时眯起了眼,却又慢慢地缓了神色。他的眼中浮现出了苍老的悲哀,“你说的是。”他复沉默了很久,才道,“她的祖父并不喜欢我,更不喜欢我的妻子、阿敛的母亲。因为阿敛的母亲出身低贱,更因为……她从始至终,只得了阿敛这一个孩子,女孩。”
柳斜桥神容僵住,屏了呼吸。
“你已经知道了吧。”徐公看他一眼,“阿敛已告诉我,你都知道了。可是在燕侣面前,你却没有说出来。燕侣要挟你交出阿敛,你同她周旋,却没有说阿敛并不在此地。”顿了顿,“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你是可以信任的。”
这些久在上位的人都是这样的么?当怀疑你的时候,他们不需要给理由;当信任你的时候,他们不需要问你的意愿。柳斜桥沉默着,听见徐公又道:“阿敛为了我和她母亲,同她祖父发誓说,男孩子能做的事,她都能做,而且,她会做得更好。”
柳斜桥嗓音干涩:“殿下是吃过了苦中之苦,才成为了人上之人。”
“这世上哪有什么人上人。”徐公摆摆手,又颇感有趣地笑了一下,“阿敛却对这事有着执念。她瞧不起庶人,乃致徐国太过倚赖贵族,果然便出了事。你游历各国,民间疾苦,该当比她懂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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