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欢,”燕侣低声道,“你这样,会很痛苦的。”
柳斜桥抓着缰绳的手指骨节都泛了白,“我知道,阿嫂。”
爱让人勇敢,爱让人怯懦。
他原就是四面都无胜算。
“没有人会信任你,没有人会保护你,没有人会依赖你。”燕侣的声音沉沉,像是诅咒,又好像只是叹息,“你将永远是个异类,天下之大,你将再无藏身之处。”
柳斜桥抿紧了唇,离火海太近令他额上渗出了汗水,脸色苍白如洗。
“你付出了这样的代价,却只是为了一个弃你如敝屣的女人,值得吗?”
***
火势渐渐地弱了,只是那弥漫的烟尘仍在秋空下肆虐。
“阿嫂,你同我是一样的。”柳斜桥轻声道,“大哥已去了十二年了。”
燕侣的脸色顿时变了。毕剥的火声之中,她的嘴唇开开合合仿佛说了什么,可他却再也听不清楚了。
他回过头,看见台下兵士已做好准备,默默打了个手势。而后他足下一点马镫,自马上纵跃而起,一剑刺向燕侣!
燕侣立刻拿徐公的身子挡在自己面前,柳斜桥却似已料到这招,剑锋斜出,身子依旧前逼,燕侣在狭窄的倾塌的屋脊上不断后退,突然脚下在碎屑里一滑——
她整个人摔跌下去,一手抓住了房梁,另一手不得不放开徐公而抓住他的衣领,徐公被她带得狠狠摔倒在屋脊上。柳斜桥抢上半步,直挥一剑割开了徐公的外衣,将徐公搀扶了起来,交给其后跟上的兵士。
“你竟是这样护着徐敛眉!”燕侣悬在火海之上,看着这个临阵倒戈的男人,眼中渐渐涌起了绝望。
柳斜桥剑交右手,微低下身,左手朝她伸过来,“阿嫂。”
燕侣笑了起来。
看着他痛苦得皱起来的眉头,她觉得自己已足够了。
何必再苟活下去?她到底是赢不了了。落落的二三十年,于她好像只是一场大梦,在火焰里灼醒了。
“我至少还有回忆,可你什么也没有。”她说。
她松开了抓在那木梁上的手。
柳斜桥慢慢地站了起来。
火墙四面围拢,人们在呼喊着他,像是从后世传来的回响。火海茫茫,就如这嘈杂人世,他什么也看不见,从今日起,他便没有了过去,也再没有了未来。
他捂着口鼻奔出了火海,朗朗青空,乾坤一洗。他一步步往台阶下走,焦急的人们匆匆与他擦肩而过,有的停下来喊他一声,有的便直接跑开了。这里的人,原就同他都没有关系。
走到台阶之下,他突然扶着白石栏杆咳嗽起来。他咳得那么用力,就好像要把心血都咳出来一般,身子弯了下去,长发被风拂起,露出的脸色苍白如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