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斜桥听得出那鞭声中的力道,他甚至听见了布料被一鞭劈裂的微妙响声。抱紧他的身躯是如此柔软曼妙,却硬生生被当作了一块没有痛觉的石头。他感觉到她将脸埋在自己的背上,牙关咬得死紧,他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无用,除了握紧她的手,他什么也做不到。
待她渐渐平静下来,外边的人声已经远了。他们在此处没有查获,只有仍去追那匹马。
极度的紧张过去后,意识一点点回流,两人都发觉这水冷得冻人。又等了片刻,她终于先行起身,往外看了看,再拉着他走出了这条小河。
两人靠着石桥边的石墩,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她转头问他:“还好么?”
他“嗯”了一声,慢慢地坐起身来,侧过头,望着她。
逐渐适应黑暗的瞳孔中映出他的模样,背对着暗夜的密林,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看。一霎之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在他眼里看见了*,她所熟悉的那种男人的*;可是一霎之后,那*消散不见了,只剩下一层无边无际的薄雾,将他的一切情绪都掩盖住,再不容她窥视。
她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他的脸。他不言不动,只是嘴唇抿得更紧,她往他靠近一些,终于,还是发出了低涩的声音:“为什么回来?”
他说:“我没有走。”
她抿了抿唇,好像听懂了,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回答。旋即她站起身来,这过程中她趔趄了一下,或许是背脊上的鞭伤使她晕眩,但黑夜中无法细看,他们还必须逃命。她往方才的反方向走了几步,感觉尚可,便回头道:“跟我来。”
他走过来,伸手扶住她的右臂。
她没有拒绝他的帮助,还安抚地朝他微笑:“往林子深处走,没有积雪,不留足印。让那匹马引追兵向西,我们往东去。”
他不言语,只是揽紧了她,一步一步带着她小心踏过地上的枯枝。
待走了三四里,月华渐隐,而林中仍然沉暗——他才发现,被自己扶着的女人,竟在不知何时已晕了过去。
***
“末将只是希望您,不要再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饮了这杯酒,我范瓒便保护您一辈子……”
“你的哪一个丈夫不是被你亲手害死的?!”
毒酒,烈火,浓烟,男人惨怛的笑,和骑兵一往无前的马蹄声——
梦魇中的女人突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好像那萦绕周身的迷雾还没有散去,时时刻刻绞紧了她的鼻息。他连忙将她抱了起来,轻轻拍拍她的脸,“殿下,醒醒?”
徐敛眉茫然地睁开了眼,首先便对上柳斜桥关切的眼神。那是关切没错吧?她不甚确定。毕竟她从未被人真正关切过。
她扶着额头坐起身,见自己正处在那莽林的外围,无风无雪而视野开阔,面前地势向下,稀疏的松柏之间积雪盈尺,不知延伸向怎样的所在。身边有一个小小的火堆,埋在雪土底下暗自阴燃,她不知柳斜桥是怎么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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