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接。她示意了一下,他才仓促拿了过来。那是一枚三寸见方的大玉,雕镂出精细的纹路,用金线敷描上去,是一只昂首欲飞的金凤凰。他的手摩挲着这只金凤凰,觉得它好像在发烫。
“在下……”
“本宫知道你要说什么。”她道,“你又要说,你何时想走,自己会走,是不是?可本宫不是个受得住这种要挟的人,你知道的。”
他不言语了。
“你为本宫夺得了夏国一半的土地,用来报那一命之恩,足够了。你若再耽留不去,本宫只会怀疑你。”她说得如此直接,目光剥落出两人初遇时冰冷无畏的色泽,“何况范将军见到你在,也不会高兴。”
听到最后一句,他的眼神变了。
“他路上同本宫说了。”徐敛眉朝他笑了一下,“他希望本宫将你调到外郡去。”
她的笑容里没有一丝破绽。
“在下明白了。”许久,他道。
“也不知下回相见,是何情状。”她仿佛感叹地说道,“你若留在丰国也罢了,你若去了别国,我们难保不会兵戎相见。”
这是隐隐的威胁了。
她负手在后,目光望向那条小道。密密匝匝的树林青白交错,犹如骸骨堆叠的原野。他沉默地背起了包袱,收好那枚玉佩,随她的目光望去,声音哑了一些:“殿下如何知道此路可走?”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脚尖,微微一笑,“这世上何路不可走?先生当初走遍了南北西东来到徐国,不也是这个道理?”
他静了静,“殿下教诲的是。”他朝她拱手,深深地拜了下去,“多谢公主两年的栽培。”
“彼此彼此。”她笑道。
今日她笑得尤其多。他想多看一会,又怕唐突,总是只能匆匆而贪婪地掠过。她的笑容是如此志得意满,连和蔼语气都像是高高在上的施舍。可是他也知道她不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她也许是世上最难看懂的那一类女人。
他往她所指的那条小路走去,感觉到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背脊上。他其实不相信她的说辞,因为他知道这条路绝不是她随便指来的。但又好像没有必要再问了。所有的问题,都已经在她那最后一问里失却了意义。
你当真觉得,本宫嫁给范将军,会快乐?
因为他没有回答好这个问题,所以,她放弃了他。
***
男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松林深处。她转回身来,雪还是一样的雪,鸿宾满眼担忧地凝望着她。
她低笑道:“怎的,舍不得柳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