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颜慕知病死,沈素书投井,西内苑兵变,少阳院软禁——她都从未听见过他如此示弱和示好的语气。
只是为了小七……只是为了小七么?
许贤妃也不禁无奈地笑了:“我也不是没有探问过,高公公只说七殿下在流波殿,其他也不肯告诉我。现在我和你有什么差别?我连玲珑都见不到了。”
段臻望着殿中那些檀木雕就的“烛奴灯婢”,只觉那些死物好像都活了过来,光影重叠,声形碰撞,仿佛西内苑那日火辣的阳光又照射下来,无数的铠甲与鲜血、兵戈与尸体……他立刻闭上了眼。
“如果他敢动小七,朕和他拼命。”他的话音是震骇之下的平静。
许贤妃默了默,问了一句似是没头没尾的话:“为什么是小七?”
段臻哑声道:“他是朕最后的儿子了。”
许贤妃好像仍不满意:“为什么是小七?”
段臻慢慢地倒回床榻上,声音苍老:“他……很像……”
许贤妃突然五指抓住他的里衣,急声追问:“像什么?像谁?!”
段臻却伸手,仿佛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便不再回答了。
徒留她一个在这满室灯火辉煌里,惨淡淡像一个鬼魅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1李群玉《放鱼》。
☆、第138章
第138章——至亲至疏(一)
段云琅终于同殷染和好,那副殷勤样儿,刘垂文看了都瘆得慌。 只是可惜朝中事务太多,段云琅没法子常来,好不容易来一趟,还往往浑身疲惫,殷染心中也过意不去,便道不必强来了。
这话却叫段云琅整个颓了下去:“你嫌我?嫌我不能满足你了是吧?”
殷染目瞪口呆:“什么……”
结果这一夜段云琅将她折腾得下不来床,腰酸了三天。
话虽如此,段云琅果真是不再来了。殷染间或听刘垂文说起,河北三镇连年大旱,朝廷急着在落雪之前安置好四方流民,哪料中原诸镇节度使这会子来个闭关自守,拒不接纳河北灾民,还趁机同朝廷漫天要价,眼看着淮阳王的头发都要急白了,陈留王帮衬着,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宫变之后,长安三宫整肃一新,掖庭宫里里外外都换了人,殷染再想溜出去也不容易了。绫儿和小芸的房间住进了几个嘴碎的,对殷染过去在大明宫的经历很是好奇,三不五时地来打听。殷染有些烦躁,干脆又架出自己的鹦鹉来,敞着门教它念经,此法甚好,好到让旁人都退避三舍。
过了几日,新来的掖庭令拿着簿帐来确认各人分工,那几个宫女全将又难又累的衣物出纳的活儿往殷染身上推。殷染想起段五说过他现在连内宫都进不去,这迎送衣物的活计却可以出入内宫,便索性应了下来。
由此,殷染得以每五日去一趟大明宫,将洗好的衣物送过去,又将脏旧的衣物带回来。这差使有固定的路线,譬如承香殿是绝不能近的,清思殿被烧毁后那一片废墟也不可多问,她低眉顺眼地从事了大半月,终于得了机会,去流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