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不过二十的女孩,是被她害死的。
如果阴曹地府里真有那么一本功罪簿,她大约已背了三条人命了吧?
双手死死地嵌进泥土里,又使力地挖开,仔细留出的指甲立刻就折断了,一刹那间痛楚钻心。她顿了顿,面无表情地继续。
直到挖出一个浅浅的坑,殷染抱起绫儿,将她小心放置了进去,给她整了整衣衫,想了想,将自己的外袍脱下,罩住了绫儿流血的躯体。
她后退两步,俯下身,给绫儿磕了两个头。然后便将泥土重新撒了上去。
“——娘子?”
她的手一抖。回过头,见是刘垂文,彼面容憔悴,衣衫尘污,仿佛很是赶了些路过来的,正满脸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
殷染笑笑,“你来啦,他还在睡,你莫去吵他。”
言语温柔和煦,就像民间一个普通的小妻子,在对来访的客人说着抱歉一般,叫刘垂文都愣了一愣。旋而他连忙过来帮忙,不多时便将绫儿掩埋了,又侧过头看殷染,后者平静的表情却是最吓人的,让人根本猜不透她在想些什么。
“这是……”刘垂文小心发话。
“死人。”殷染回答。
“……”
殷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手上的泥尘,避开那一片桂树,走到干涸的河床前,刘垂文还未来得及跟过去,斜刺里忽然抢出一个人,惊慌失措地叫道:“阿染,你在这里!”
却是个掖庭中的小宫女,面孔陌生。刘垂文停住脚步,躲在了树后。只见那小宫女拉着殷染的袖子泪流满面地说着什么,殷染默默地倾听着,偶尔还给出一个温和的宽慰的微笑来,直将刘垂文给看呆了。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就像宝座上的观音菩萨一样……看起来悲悯温柔,可其实一颦一笑,都是无情。
“阿染,”小芸抽抽搭搭地道,“怎么好久没见到绫儿了?”
“她回家了。”殷染温声道。又从怀中掏出一点碎钱,拿手帕包住了塞给她,“你拿着这些,该打点的时候不要捂着,从西门出去。”
小芸一愣一愣的,“这是什么意思?”突然一把抓住了殷染的手腕,“还没完吗?我以为外边杀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一直想回家吗?”殷染笑道,“这就算我同你告别的一份小礼吧。你不想见自己的家人吗?好多人可是想见却再也见不着了。”
小芸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突然之间,又“哇”地恸哭起来。
殷染叹口气,伸手去拍她的背给她顺气,一边拿袖子给她擦眼泪,却忘了自己袖子上全是泥,这一擦给擦出一个大花脸来,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收了手,道:“能出去就出去吧,圣人都要羡慕你呢。”
“圣人羡慕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