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太皇太后身子猛地一抖,苍老的眼神抬起来,竟是惶惶然,“她……她若去了,我孙儿可怎么办啊?”
太皇太后的孙儿……可不是当今陛下?!
坐在下面的妃嫔们,离得远的只道太皇太后在悼念病逝的安婕妤,听得心中戚戚然;却唯有离得近的叶红烟和戚冰二人,听见了“德妃娘子”四个字,冷汗顿时涔涔而下。
太皇太后近日来愈加糊涂,竟至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起了旧事。鹊儿心中叫苦,只盼着陈留王赶紧过来截了这话头,然而太皇太后还在苦苦念叨:“她怎么会没了呢?这没病没灾的,她怎么会突然就没了呢?谁要害她,谁要害我孙儿没了她的?”
太皇太后的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竟似是又要睡着,鹊儿正要松口气,却愕然见她眼角渗出了泪水。
老人的泪水,似乎总是格外令人悲伤。
“我老啦。”太皇太后摇了摇头,伸手去摸拐杖,鹊儿连忙给她递上,她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将目瞪口呆的妃嫔们抛在了身后,“我老了,我再也……再也帮不上他了……”
即使不知道老人口中的“他”是谁,也足以听出这话语里迟暮的痛苦。
她看着那个孩子长大,看着他回了十六宅,看着他又回到大明宫。她看着他选妃、得子、理政、治国,她看着他得到了所爱的女人转瞬又失去,她看着他永远在幸与不幸中挣扎。可是她终究是老了,虽然她还想守护他,但她毕竟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老人闭了眼,沉沉地叹口气。鹊儿便听着这一声叹,已觉眼睛快要被泪水堵得发了酸。
“做皇帝的,从来都不会快活。”太皇太后喃喃道,“他怎么就不听话呢?这下可好,连慕知都去了……”
***
一众妃嫔无趣地散了,叶红烟未到瀛洲门时,却恰见到高方进领着轮值的小宦官们大摇大摆地走过来。
叶红烟停了步,高方进会意,挥挥手让身后的人退后去,挑挑眉道:“叶娘子早。”
叶红烟低声道:“颜德妃是怎么回事?”
她问得直接,却也问得含糊,高方进听得一愣,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中的“颜德妃”是谁,一时惊愕:“怎么突然问起这个?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叶红烟笑笑,“可这在太皇太后的心里,却跟昨天发生的事一样地新鲜呢。”
高方进脑筋一转,小鼻子小眼都皱了起来,望向叶红烟时带了几分审度。可颜德妃的事关系重大,自己还真是不能不去跟义父禀报一番。
叶红烟抬眼掠了他一眼,笑意更深,“看来还真是件大事啊。”
高方进已恨不得将自己牙都咬断了,这女人,嗅觉不是一般地灵敏!只得道:“你看如何做?”
叶红烟道:“我也没什么想法,只是戚才人怀了身子,这眼见着就要升了吧?你看她是会生男啊还是生女啊?”
高方进顿了顿,“我明白了,我去同我阿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