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哐啷”,金玉酒盏接二连三地碎裂在地上。
歌舞还在继续,柔美的腰肢与秾丽的舞衣,将一个又一个倒地的将领惨青的面色掩去,将罪孽与挣扎都用优雅的乐声覆盖住了。顾渊陡地往前走了一步:“封将军!”
封蠡已经倒在食案边,一缕鲜血从他的口角缓慢地流了出来。
歌舞地,刹那翻作修罗场。
歌姬舞伎们突然尖叫起来,四散奔逃,云鬓散乱,罗裙翻污,刹那便跑个干净。鲜血渐渐自每一个人的身下流溢出来,仿佛是因为乐声的停顿,门外的寒风哗啦便卷着砂尘一般的雪粒子飞飘进来。
顾渊的手在袖中发抖。
只是一眨眼间,鼓瑟欢竽的宴堂之上,竟然已不剩下几个活人!
他没有饮酒,强撑着尚未被失败击溃的最后一线理智,艰难地挪到薄暖的身边,扶起她软软的身躯,急声喊:“阿暖!”
薄暖一息尚存,显见得她中的毒与旁人不同——然而那一张绝美的容颜已苍白如雪,他捧她在怀里,仿佛捧着脆弱的琉璃,生怕她是一触即碎的——可是她若真的碎了,他又该怎样才能挽留得住?
她的体温在迅速地流失,他不由将她抱得更紧,嘶声唤她:“阿暖,你醒醒……醒醒!”
突然,他听见一声异动。
他蓦地回过头去,却是薄宜,两腿抖如筛糠,正企图从侧门逃出去,却不小心撞翻了食案,汤汁酒水溅了一地。见顾渊目光扫来,他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不是我!”他知道这个军师在义军中位分甚尊,然而此刻所谓的“义军”已经土崩瓦解了,薄宜也不知自己为何还要怵他,“不是我啊!我,我自己也喝了那个酒,我不知道……”
顾渊眸光一紧,仿佛被血洗过的剑,那样凌厉而狠辣地直刺向他。感受到这个人可怕的眼光,薄宜竟突然哭了出来,福至心灵一般,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辨认出了——
“陛下!”他哭得满身发抖,“不是我啊,陛下——”
哭声戛然而止。
一把剑,自薄宜的后背透入,剑尖自前胸挑着鲜血冒了出来。持剑的人手腕一翻,便将薄宜的心脏搅了一遍,再反手抽剑!
顾渊一手抱起薄暖,慢慢站起了身,另一只手握住了腰间的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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