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恍然抬起头来,看着她,说:“我没有军队。”
薄暖道:“你有。”
顾渊停滞已久的大脑好像这才继续开始思考,“要从云州抽调。”
“可以让仲将军去。”薄暖轻声道。
顾渊拿起一片简,写了几个字,却又扔开了。
“我不能下这道抚恤令。”
薄暖温柔地道:“你必须下这道抚恤令。”
顾渊骤然抬起眼盯着她,目光亮如妖鬼,“你与你父亲一样。”
“他是对的,我自然赞同他。若子临是对的,我也会赞同子临。”
顾渊安静了很久,方缓慢地道:“你父亲说,我是与公卿二千石治天下,而非与元元百姓治天下。”
薄暖微笑,“我听闻了。”
“他这句话,也是对的吗?”
他仿佛一个疑惑难以自明的孩童,求助地望向她。这样从未有过的示弱的眼神令她身心一震,竟感到酸楚难言,“他是对的,子临……你纵化身千亿,也不能安抚好全天下每一个人。做这样工作的,便须是你的臣下们。无君则无臣,若无臣又何尝有君?”
顾渊摇了摇头,“周夫子不是这样教我的。”
“周夫子不是皇帝。”
顾渊没有做声。
薄暖跪在他的面前,握住他的手,将脸轻轻地贴了上去。
“周夫子并不能懂得子临的苦……”
顾渊静静地看着她如云的墨发,披散在他的衣袂上,“那你呢,阿暖?你能懂么?”
她轻轻抱住了他,抬起头,两人相距不过咫尺,而彼此的眼眸都深藏渊海,“你忘了么?我说过我会陪着你,我从一开始就说过。”
他忽然笑了。
笑容璀璨如星辰,几乎令她目眩。
“阿暖,你答非所问。”他笑道,“但是我喜欢。”
她一怔。他们似乎隔得太近了些,他轻而易举地就搂住了她,贴着她的颈项深深地吸了口气。她只觉自己几乎要被他咽进喉咙里去了,不由自主地以手撑住了他的胸膛,低声:“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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