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昳关切地道:“母亲交代了什么?”
她定定地凝注他许久,忽然又转过了头去,“……没什么。”
终于自未央宫回到建章宫玉堂殿时,已是月明星稀。顾渊精疲力竭,踏入空空如也的内阁,才反应过来那几个侍婢都被自己遣走了,也没有力气去唤孙小言来,随意扯下朝服便去沐浴。
这个宽大如坟茔的房子里……总好像少了一点什么。
他将自己沉入水中,眼前便浮现出那一张风致淡静的面孔来。她实在没有什么突出的个性——但也正是这样的人,将自己隐在人山人海之中,才是最致命的。她有时候惊慌,有时候恼怒,有时候笑,有时候悲,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她无数种宜嗔宜喜的表情,然而那一双眸子——那一双眸子呵,却总是云山雾罩,绝不让他看个清楚。
他今日擅闯昭阳殿,确实是莽撞了……心中一激荡,便不管不顾,那日他从长乐宫径自去了广元侯府,大抵也是出于这样的心情。
她总是能让他激动至失措的。
而她,她自己,却总是那么淡定,那么优雅,好像根本就不曾在意……哪怕皇帝将她要了去,她也不会在意么?!
他到底是为什么啊——他到底是为什么要一次次冒险,为什么要一次次为了她去冒险啊?!
哗啦一声,手掌怒拍水面,溅起水花无数。
当长星异象将朝野上下都搅扰得纷乱沸腾的时候,位于话题中心的梁王殿下,却只能无力地拍打着流转无定的水,在一片水雾氤氲中痛苦地怀想一个人的面容。
自浴池中披衣而出,顾渊径自走入书房,提笔写下一小片简书封入囊中,召来孙小言,道:“将这个带给薄三公子。”
孙小言领命便去,顾渊又道:“慢着。”思忖片刻,解下了自己玉带上的一枚山玄玉,交给了他。
孙小言吓得手都拿不稳了,险些将玉佩摔掉,张口道:“这这这……”
这流云百福山玄玉本是一对,是顾渊作为帝王宗子、镇守一方的象征,而今他却拆了一枚,要送给一个名不称于朝的外臣之子?!
“这不是给薄三的。”顾渊只恨下人无脑,什么都要他解释一遍,“是给阿暖的,明白了?”
孙小言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顾渊怒得要去敲他的头,他一溜烟便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标题出自《诗经·菀柳》:“上帝甚蹈,无自昵焉”,意为“帝王之心多反复,不要与他太亲密”。
☆、邈若山河
上好的青玉,做成清透圆润的玉璜,阴雕流云纹,阳雕长寿纹,放在阴沉沉的天色下细看,仿佛能见到玉中有水波脉脉流动,缠绵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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