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能教他轻易看穿?于是挺直了背脊,端正了面容,敛眉垂首,严肃得有些幼稚。他却忽然又笑了,微微摇了摇头,便坐上车去。
王常有些讶异。殿下今日莫非心情特好?往昔里可是从来不笑的人呐。
☆、冰炭相息
今上子息单薄,唯有二子,太子池与梁王渊。太子是先皇后陆氏所出,气度俨然,向为圣上所钟爱,然而两年前不幸薨逝,圣上膝下便只剩下了一个梁王。按说梁王嗣位是顺理成章了,可梁王性情乖戾无常,素来为上不喜,再说圣上年来宠幸的梅夫人又有了身,中宫无主,谁为储副,着实说不准。
在等候梁王顾渊回宫的时间里,阿暖到少府训导司处聆训,便听来了这些七七八八的道理。给她训话的是梁王的乳母,姓邓,当年是随梁王一同从长安来到睢阳的,面若老菊,沟壑遍布,叹了口气,就好像从那沟壑间扫来一阵颤巍巍的风。
“殿下苦命啊,四岁就之国,古往今来,皇靖祖训,从没有这个道理的!”邓夫人伤感地道,“那一年文婕妤也只不过二十来岁,身娇肉贵的中殿婕妤,抱着四岁的娃儿一路颠簸流离,别提有多惨!到了梁国,又因为圣上尚在,不得称王太后,仍然称婕妤——你,”话锋忽然一转,浑浊的目光盯上了阿暖,“你可知道这是什么道理?”
阿暖想了想道:“殿下是玉宁九年之国的。玉宁八年,陆氏谋反族诛,孝愍皇后薨逝。”
邓夫人看了她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终于慢慢道:“不错,你是个机警的丫头。陆太子母族犯大罪,圣上不仅不废他,还遣他弟弟之国,这是何等的体恤之心?圣上为着陆太子可谓是殚精竭虑,不惜将文婕妤赶出宫来,连祖宗礼制都不顾了!只是啊,谁也没想到,陆太子竟终究不寿,让圣上白发人送黑发人……”
阿暖沉默片刻,轻声道:“不知夫人向阿暖说这些,是想提醒阿暖什么吗?”
“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婢,你可知在你之前,换过多少拨人了?”邓夫人的声音愈来愈沉,“老身想你规矩总是不差的,只希望你多在殿下跟前尽一份心,殿下那厢有许多苦处……陆太子薨了,殿下便是皇长子,圣上猜忌心重,殿下素日里那副癫狂形相,都是作给人看的啊!”
阿暖微微一笑,“夫人多虑了,阿暖本就应当尽心尽力侍奉殿下的,至于殿下的苦处,我们做下人的,哪里敢妄加揣测呢?”
邓夫人眯起双眸打量着她,而她犹自笑得坦然而得体,生了一双张扬的凤眼,眸光却幽深得不可捉摸。邓夫人心中忽然一咯噔——
这双眼睛,竟像极了一个人!
邓夫人脸上慢慢堆出一个臃肿的笑容,“丫头,老身问你,你家中本姓什么?可还有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