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一片空旷的厂区停下来,白婴拉起了手刹,双手放在方向盘上,眼睛看着前面雾蒙蒙的一片废弃的区域,缓缓长出一口气。
“我只听说过画家的画往往是死后才最值钱,没想到皇帝也一样。”白婴把脸贴在手臂上,看着安琢问道:“为什么?”
“活着的时候人们会根据自己的立场做出评价,评价对象死后,关系链断裂,就会相对客观一些。”
“你能别在我感慨人生的时候念课文吗?”
一瞬间安琢收到了来自身后的戴老师的鄙视目光。
黎辛看见这一幕,心头有点微凉,忙问道:“难道您不愿意和我一起回去吗?!”
一声轻轻的笑音,白婴反问道:“为什么要回去?安铭不是做得很好吗?”
黎辛一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您曾经是一代雄主,现在妖族因为暴君陷入水深火热中,难道您能忍心看着一手扶植起来的妖族帝国毁在一个暴君手里吗?!”
“你对暴君的定义是什么呢?”
一手带出来的人,看着他从稚子慢慢长大,怎么能不明白呢?
这个世界的规律永远是你以为最坏的情况过后,环境总会更坏一些才能打醒一些人。
人间的雪飞炎海,他仅仅是不在乎,并不是看不见。她在的时候为他遮风挡雨,那些压在肩上的污名,只能用另一个更深刻的‘暴君’来洗刷。
“如果他觉得这件事是对的,那他就应该去做;而如果那件事在我看来不对,而他觉得对,那只能说是我的失败。”
“何况……”白婴拖长了调子,眼尾微微扬起一个轻蔑的角度——
“我并不觉得他做错了。”
黎辛脸色一白,疾声吼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眼看到他下令烧了整个十方监!那么多瘦骨嶙峋的平民,他一个都没放过!”
“我见过哦。”
黎辛被说得一怔,喉咙像是被什么掐住一样,胃里诡异地抽搐着,一种古怪的窒息感涌上来。
“我见过的,瘦得都能看得见皮下跳动的心脏的小孩,一片片的,像快死的牲口一样挤在一个个地窖里,被一群还有力气的饥民每天用发绿的眼睛看着,每天都会少一些小孩,你知道去哪儿了吗?”
“告诉你,他们回人的肚子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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