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哥带她回了淳如馆,吩咐自己的小厨房单独做了碗鸡汤面给她。
婉婉坐在桌边吃面时,他进了隔间小书房,透过扇细竹垂帘,她能看到他坐在桌案后看文牍的身影。
表哥似乎不喜欢玩乐,外头明明那么热闹,他却始终都兴致寥寥。
今日年节阖府都忙,婉婉阴差阳错地从早起就只用了一碗粥,这碗面教她吃得非常干净,连汤都喝了大半。
院里管事的茂华前来收碗时,忍不住还悄悄笑话了她。
婉婉填饱了肚子,阴霾就一扫而空,她朝垂帘后看了好半会儿,忽然起身,想进去看看表哥,道声谢。
茂华见状先轻轻拉了下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爷在忙,姑娘可要悄悄的。”
“爷……?”
婉婉听出来满头雾水,觉得这称呼将表哥都唤老了许多岁。
但因着茂华一声嘱咐,她脚步还是变得谨慎,轻手轻脚走到垂帘旁,先从一侧边缘探出个小脑袋,想瞧瞧他在做什么。
陆珏靠着宽大的椅背,手中文牍波澜不兴地翻过第四页,终于稍稍移开些,目光对上垂帘旁始终不敢轻举妄动的小姑娘。
“吃饱了?”
婉婉有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望见他,便又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嗯……表哥我能进来吗?”
她现在觉得或许这位表哥不是不喜欢她,而是他大概本身就是这么清清冷冷地样子。
陆珏未置可否,“想进来便进来吧。”
她走过去,绕过书案站到了他的椅子旁,歪着脑袋去看他放在桌上的一幅字帖。
忽然听见他问:“学写字了吗?”
婉婉这时候已经十一岁马上十二岁了,若是没有发烧忘事理应早就会的,不至于会有这么一问。
但他显然低估了她,她不仅看了就能想起来,还非常会临摹字迹。
她从笔山上挑了一只细狼毫,沾了墨,有模有样地一笔一划临摹了一个他的字,若是拿出来给旁人看,约莫是分不出来的。
婉婉写完了拿给他过目,抿唇殷切望着他。
但他也没有多余表示,只说:“喜欢写就拿去吧。”
婉婉当然没有直接把人家的东西拿走,可不知怎的,这晚上外头一直没有人来寻她,表哥也没有教她走,她便伏在桌案上一个接一个的练字。
直到后来困倦地不知不觉打起了瞌睡,再被声音吵醒,原来是城中敲响了新一年的钟声。
她睁开眼时,看见表哥站在窗边。
他单薄修长的身影被月色镀了一层银白的光晕,越发显得冷清淡漠,可她再也不觉得他令人生畏、害怕了。
相反,她在四个月见过的所有人里,都没有谁比他更温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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