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璞宁直接推开凳子站起身,一言不发地将两碗水饺倒进了垃圾桶。
陈安不知道这人今天搭错了哪根筋,在他看来简直是无理取闹,气都要气饱了,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地上了楼。
贺璞宁站在水池前,里面是两个沾着油星的空碗。
这是他和陈安的专用碗,和店里给顾客用的款式不一样。陈安知道他不习惯用别人碰过的东西,特意去批发市场买了新的。
贺璞宁沉默地注视着这两个碗,突然觉得一阵陌生。这个碗似乎并不属于他,而是该有另外的主人。
一个身为女性的主人。
每天晚上等面馆打烊,陈安会亲自下厨,炒几个简单却不失味道的家常菜,两个碗里也要盛上热气腾腾的汤饭。或许以后还会再增加一个小碗,他在超市里见过,塑料的,碗底印着各式各样的卡通角色,两边还有用来防摔的手柄。
也可能不止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贺璞宁越想越乱,猛地将水龙头开到最大,不管不顾地将头伸了过去,企图用冰冷的井水给自己的大脑降温。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发莫名其妙地发火,只是看到程倩的那个瞬间,没由来感到一阵慌乱。
他一度担心陈安会不会染上那些旷工的坏毛病,去抽烟、喝酒、寻乐子,但唯独没担心过陈安会结婚。
结婚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陈安要和一个陌生的女人组成新的家庭,他会变成完全多余的一部分,面馆的二楼不再有自己的床位,柜子里也不会再容纳自己的衣服,他就像陈安身上甩不掉的泥点,留在身边只会觉得累赘又嫌弃。
可是他却没有立场去阻拦。
结婚,生子,拥有自己的爱人,组建自己的家庭。在任何人看来都太理所当然了。陈安今年 25 岁,在县城正是适婚的年纪。程倩看上去温柔贤淑,又十足地秀气,怕是任谁见了都要夸一句登对,哪里轮到他来指手画脚。
他甚至连张姐都不如,没见过陈安的亲戚父母,没问过陈安的喜好,对陈安的过去一无所知。
陈安对他也是一样。不知道他是哪里人,不知道他离家出走的真正原因。就连唯一知道的名字,都是假的。
其实说到底,他和陈安不过是在荒漠里偶遇的两个背包客,共同走过一段没有下文的旅途,短暂为伴后重返各自的生活,再无任何交集。彼此的未来里也不会有对方的位置。
贺璞宁将水龙头关上,两只手空荡地垂在那里。额间的水滴仿佛变成了雨点,淅淅沥沥地往下掉,顺着脸颊滑到下颚,再经过脖颈,最后滑入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