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很快被接通,是一个陌生女孩的声音,说是叶佳晨的姐姐,又问他是谁。
他极不自然地咳嗽了声,其实他就想知道叶佳晨有没有乖乖回家,他是真的害怕,她随了Andy回家,眼下看来她已经安全回到自己家中,那么这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姐姐,他便没了什么交谈的兴趣。
“我是他同事,没什么事,一会儿我再打过来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他呼口气,竟然已经有淡淡的白霜,他这才觉出秋日的寒气来,远远又看见陈姐牵着乐乐过马路,往学校的方向而去,他已经没有力气过去打招呼,只是默默看着一老一小说说笑笑地离去。
等两个人离去很久之后,他才拖着疲惫的步子上楼去,房间的窗户外是此起彼伏的喧哗声,孩子们笑着闹着上学去,年轻人步履匆匆赶着去上班,他一个人独自站在阳台上,才买的烟盒,已经空了一半,他去乐乐的房间转了好几圈,墙上贴得是奥特曼的大幅海报,玩具柜里是各种机甲战士和铠甲战士。
乐乐其实从小就身体羸弱,屠芳芳身体底子差,再加上烟酒不离手,美式的快餐没办法滋养黄种人,中间还因为她情绪病发作,跑去不知道哪里躲了几十天,再回来的时候,胎像就很差,医生说随时随地会滑胎,她去医院保胎整整一个月,各种乱七八糟的药吃了一大堆,最后还是31周早产,高杨进了产房剪脐带,到现在还记得第一眼见到乐乐时的模样,紫红色的皮肤,连哭泣都没什么力气,一抽一抽的,像只小猫,闭着眼睛,挣扎在生死线上。
后来送去重症监护室呆了二十天,抱回家的时候医生反反复复强调,母乳喂养,母乳喂养,一定要母乳喂养。
可惜屠芳芳似乎只能感知到爱情,母爱这种东西,对她来说,实在匮乏,她反复强调不想要一双下垂的乳.房,高杨怎样劝怎样哄都没有任何作用。
再然后,乐乐就成为医院的常客,只要换季,他便一定会去医院报道,三岁之前,光是肺炎就得过四次,更不要提各种感冒。
高杨偶尔回想起那三年的时光,是真的希望它们不曾存在过,孩子滚烫的身体,半夜的呕吐和咳嗽,烧到41度的体温,清冷的午夜街头,他独自一人抱着乐乐冲进医院的大门,焦灼、担心、疲惫,那些年,他过得很辛苦,好在乐乐慢慢长大,伤痛终究会过去,一切都在好转,他曾经无数次用来安慰自己的语言,突然变得苍白,过去两年,他将一切都伪装起来,可惜秘密一旦被揭开,滔天巨浪打得他措手不及。
天秤的两端,一边是爱了很久的女孩儿,一边是身上的骨血,这难熬的日日夜夜,他亲眼瞧着那只天秤,一会儿朝着她,一会儿又朝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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