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步伐越来越慢,脸色越来越苍白,无数条充满怨气的丝线和枷锁连接着她,像绑着千斤沙袋沉水的人,最后精疲力竭到无法呼吸。
从夜晚到清晨,晨露滴下,转瞬即逝,朝阳即将升起。
她得在太阳升起之前让亡灵得到归所,斩断他们的枷锁,让其往生。
这是巨大的工程,阮笙知道,她一定会失败。
但是她还是按照原来的轨迹,浮上半空。她举起右臂,镰刀闪过凛冽寒光,风把她的长发吹起,黑色的斗篷也纠缠在黎明之前最后的黑夜中。
她在死亡中盛开。
亡灵们的怨愤无处发泄,只能投注在塔纳托斯的身上,在他们的眼里,她是世间死亡的代名词,是黑暗中盛开的一朵瑰丽的恶之花。
花盛开得越美丽,越璀璨,他们越是愤怒。从他们的灵魂中汲取的养分,为他们带来死亡的,无疑是这个罪恶的少女。
阮笙被迫承担他们加倍的怒气和怨气。
“你疯了,你疯了!海洛茵,快回来,你会害死她——你明知道这是个必死的结局!!”
聒噪的黑雾出离愤怒,却无法接近少女半分。
天边朝阳渐起,橙光在黑暗的阴影处开始大刀阔斧地开拓疆土。
阮笙感觉到自己的意识被强制抽出,又强制按回身体里,她像一个物体,一个身体不由自己做主,连重力也无法控制,混沌作呕的流体一样颠倒。
在卢修斯看来,少女逆着光,痛苦地闭着双眸,双睫轻颤,浑身僵硬地发抖,而她的身边,正不断地有一只青金色的蝴蝶粉碎、重组、再粉碎、再重组。
“……咦?”
黑暗神也看到她痛苦的神情,上前,“小乌鸦,你……”
阮笙的身体吐出一口血。她只能够闻到血腥气,无数次的撕裂已经让她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只有精神上的痛苦,让她冲动到想要解脱,甚至想要脱离梦境碎片,想……
呃,什么梦境碎片?
她的记忆仿佛也排山倒海地翻涌起来,因为不断切换意识载体,且不断被撕碎,她要花好几分钟才能拼凑起入梦之前七零八落的事。
要快点。
要快点,否则,真的会忘掉重要的事情。
好恶心,好想吐,头疼的要炸了。什么时候能结束?好想离开这里,好吵,身边什么声音这么吵吵闹闹?
黑鸟拢在黑雾之中,歇斯底里:
“海洛茵,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祂愤怒地来回穿过塔纳托斯的身体,“停下来,我不允许你再用她的身体胡作非为——!!”
祂蓦地转身,看着黑暗神:“……为什么不去救她?”
黑鸟长唳:
“卢修斯·埃卡特——那个时候,你就在她的身边看着,却为什么,不去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