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来,帕斯塔莱算是这些人里年纪比较大的那一批了。他正在蹿个子的年纪,拔节抽掉了他身体里的不少养分,让他看起来有些轻飘飘的。但是比起阮笙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已经好了不少了。
这里多数是十岁左右的孩子,一小部分十四五岁,帕斯塔莱尽管十七岁了,看上去也和旁边那群年纪更小的孩子们没有什么区别。
他的脖子依旧被绳子捆住,只是勉强能够虚弱地呼吸了,眼睛半垂着,看起来奄奄一息。
阮笙进了门,踮着脚尖越过其他人,走到他的旁边,二话不说抽出匕首割断了绑着他的绳子。
察觉到帕斯塔莱的身体动了动,阮笙没开口,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接着割捆着他双手的绳子。
她把割断的麻绳扔到一边,小声问:“站得起来吗?”
“……可以。”帕斯塔莱回答。
阮笙把他搀扶起来,往门边扶去。
帕斯塔莱几乎是半靠在她的身上,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都让他曾经在无数个夜晚梦回那绮丽的一夜。
对于帕斯塔莱来说,那是绮丽的。他并不觉得那是一次悲惨又惊险的遭遇,因为她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破开了重重迷雾,斩断了无数荆棘,从大火中脱险,从狂信徒中全身而退,从骑士兵团的搜查中逃出生天。
那一个晚上,他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思考。只要把手交给她,他就会变得很安心。
只要抓紧那只手,好像什么困难他也可以跟在她身后一起越过。
帕斯塔莱一直以来追求的,就是这种舒适、稳定的安全感,比起力量那种需要去运用,需要去承担起相应的责任的东西,帕斯塔莱更愿意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其他人。
而她抓紧他的那只手,脉搏在有力地跳动着,血液在一刻也不停地汨汨流动。帕斯塔莱这一刻,很确定很确定,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只是想要不用思考,被她支配而已。
他想要放弃他苦难的十七年,想要彻底摒弃那个懦弱无能的自己,想要遗忘那些血腥悲惨的回忆,想要化解自己骨子里的怯弱和自卑,想要与曾经一次一次面对魔物时落荒而逃导致家人丧命的自己和解。
他太想要接受自己了。
但是他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
与自己和解,这是一个说起来轻飘飘,但是做起来困难无比的事情。只要他仍能够思考,仍在为如何生存下去而发愁,他就会在无数个午夜梦回家人死去的惨状,梦回魔物的血盆大口,梦回痛苦的绝望的处境。
只有海洛茵,能带他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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