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动之前,他像是想起什么,叫住了司机,转头朝着门口的王妈说:“叫孙师傅来家里,给贞吉理个发。”
王妈有些纳罕谢蕴竟会关注这些事,赶紧接道,“您看我这老糊涂,都没注意六小姐头发长了。”
谢家到了贞吉这一辈,女丁兴旺,忘记哪位好事的长者闲着无事,便排了个号。
而王妈对家里的事门儿清着,谢蕴知道,这人精只是尚且没拿她当回事。闻言把玩着那声“六小姐”,含糊着应了声,敲敲前座的靠背,示意可以走了。
王妈办事快,中午还没到,廊房四条最出名的理发馆,最难请的孙师傅进了谢宅,恭敬着道一句“六小姐您中午好”。
贞吉看他小箱子里一应的剪刀,才意识到这是位理发师傅,怪不得身上带着股发膏味儿。
她摇头拒绝,让王妈送了孙师傅出去,说要把门帘留起来,不剪了。
王妈摸不准这位面软又内敛的小姐到底是怎样的脾气,还是听从着送了孙师傅,临走前不忘记塞些赏钱。
贞吉这次来北平走得急,家里妆奁匣子的首饰珠宝通通没带几样,姆妈只给她装了个小盒子,翻遍了也没有能把额前头发鬓过去的发饰,只能顶着扎眼的发丝,勤用手拨弄两下。
她又几天没见到谢蕴,仿佛那夜染血气味中答应得空带她出去逛只是戏言。
大抵过了三五天,她中午绣好了方帕子,鸦青色的棉料,边角刺了“谢氏寒生”,再没旁的。
而那天带回去的他的那方脏帕子,贞吉洗干净私藏,谁也不知。
谢蕴将近十点钟走上最后一级楼梯,看到书房门口立着个低头打盹儿的丫头,穿倒大袖旗袍,今日还搭了条鹅黄色的云肩,看起来愈发的幼——强作内敛成熟的那种幼。
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声响惊动了她,眉目有些迷茫,怀里还紧紧地抱着几本旧书、一方帕子。
“等我?”谢蕴皱眉问,许是并不想和她做过多牵扯。
贞吉点头,跟着他进了书房,把那几本咏物志放下,谢蕴自然注意到那方帕子,捡起来抖开,两指摩挲着那绣字。
“上次弄脏了你的帕子,补给你新的。”
“你绣的?倒是精细。”他之前那条素的很,更别提绣花,随口又问:“之前那条扔了?”
贞吉偷咬唇腔的壁肉,点了点头,不知算是回答哪个问题。
他拿着散开的帕子就打算塞进军服裤子的侧袋里,秋兰有些急,上前拽住他的手,“不要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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