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不好意思地抿口茶,寻思自己从来没有如此唐突地说过话,何况对方还是位只见过两面的陌生女子,红晕愈发染到耳根,垂眸缓缓道:“赵主使大公子之事,在下也是偶尔听到,毕竟是人家私事——”突然停住,露出难色。
对面的林思淼笑嘻嘻,开口便转了话题,“小女子不才,没什么长处,但只有一点好,洛医官猜猜是什么?”
男子摇摇头。
“那便是记性差!”莞尔一笑,“刚才说的话早就忘了。”
“小娘子自谦了,记性不好之人,可做不了我们这一行。”
“非也,非也——”煞有介事地摆摆手,正襟危坐,显出教书先生的姿态,“行医者天天风口浪尖里行走,贵在万事不放在心上,才能心平气和。”
洛徽觉得此话甚为有趣,顿时把羞涩放到一边,也玩笑道:“我以为医者悬壶济世,人人赞颂,怎么会在刀尖上存活呢?”
“医好了人千恩万谢,医坏了人呢?岂不是要千刀万剐!”
“也对,也对——”频频点头,开怀一笑。
明月皎皎,夜色已深,思淼不便久留,准备起身告辞。
洛医官不放心地让书童雇上轿子,执意要送她到门外。
两人走出大厅,一阵夏风袭来,窗外的松枝影子呼啦啦地跃在墙壁上。
思淼漫不经心地回头,目光落到不远处老者图上,就在他垂下的右手指尖,似乎握着个小药瓶,规规整整长方形,上部成凸起状,猛一看恰似现代药品的喷雾嘴,她心里惊诧,再定睛望去,却见树影婆娑黑压压一片。
女子笑自己天天在药房上班着了魔,满眼都是药瓶子。
林思淼晃悠悠地坐在回去的轿子里,耳边传来弦乐丝竹,她掀起帘子朝外眺望,遥遥索河流淌在月色中,灯影霓虹。
夜已深沉,人们还在不停喧闹。
今日是端午,家家户户团员喜乐,心里念起家乡,倍感落寞,眼前忽又浮现出小伙计那张俊俏脸庞,总是眉眼带笑的双眸,不自觉抿嘴而笑。
数数街边一团团灯火阑珊,不知道他拿着银子在哪里喝酒呢?
华奕轩歪在海棠花屏围成的小隔间里,咬着赵夫人送来的粽子味同嚼蜡,伸手逗逗猫儿,无聊得很。
止不住隔会儿望望天空,瞧瞧门外,朗月高悬,空无一人,这位小娘子——居然还不回来!
好不容易听到不远处传来人走动的声音,他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歪身倒床上装睡。
林思淼轻轻推门而入,莲花灯还摇曳在夜色中,火光跳落在海棠花屏上,显出男子修长身形。
她晓得他没睡,莲步轻移过来,立在花屏外,装作自言自语,“唉,果然是萍水相逢交情浅,大过节的也没人惦记我!”
华奕轩噗通翻身下床,从两个花屏缝隙里只钻出头,满脸得不高兴:“小娘子吃跑喝足回来了,留我一个人,还好意思说这种话!”
好大个脑袋突然冒出来,好像被夹住般勾个头,林思淼忍不住咯咯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