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前再走上百十年,席家也是出过进士的氏族,可惜后来一浪不如一浪,到了席招的父亲这一代,后辈们个顶个的资质平庸不说,还依旧拎不清地端着自己的那副臭架子不愿入世,真真正正地是在坐吃山空。
当然,有的时候也会出现个别异端,比如某个有辱清白门楣的商人席招。
江城世家圈子里的这些事都是公开的八卦,哪怕夏之竹从前完全没有想过自己会真的与席招再次有所交集,他也主动被动地听来了许多有关席先生的传闻。
听说他是江亭附中二十年来分数最高的状元,听说他违逆父母要求念文科的命令保送上了T大数学系,并且在大人们断绝关系的威胁下仍然头也不回地去了世界上铜臭味最足的地方。
回国后席招轻而易举坐上了星言总裁的位置,且令人意外地似乎坐得十分安稳。而另一面,他似乎终于与本家达成和解,那些从前在他父母面前习惯了阴阳怪气的人忽然间便换上一张笑面,一窝蜂地甜蜜地凑了上去。
这倒也可以理解,毕竟“抽大烟的”通常都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经济来源,要背靠摇钱树养着。
可惜非常遗憾的是,席招虽然位列总裁,但自十八岁离家至今仍然是租房一族,能为家人们提供的最大帮扶就是为他们的家族信托公司介绍几位信得过的理财专家,再不痛不痒地予以一些精神上的额外鼓励。
他就像一座冰峰,高不可攀,连最尖利的铁锹也无法撼动其分毫碎屑,从一开始就杜绝了被苍蝇们追着吸血的任何可能性。
而席招与他父母的关系则还要更复杂一些,如今虽然每月都会回去探望一次长辈,但当心理医生赵初和试着建议他,不妨让父母也一同来接受治疗时,一直以来都很配合的席招只是回答了一句淡淡的“不必”。
夏之竹对席招的了解止于回国前的部分,但只是这么一小部分,他已经离席先生太远太远。
光论出身,席家虽然早已不复往昔辉煌,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总还是要比世上大多数人强上许多。
而夏之竹就不一样了,他当年没在选秀节目中出道,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他是个人练习生,身后没有公司运营操作。
他没有钱。
拍摄《中暑》时他还很年轻,片酬不多不少,本来想留做大学学费,后来却被卫洺熙掠去大半。一分钱难倒英雄汉,而当年的阮塘想了想,最终还是在只给自己留了一小部分回国的费用后,将剩余全额留给了夏目洋子。
他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寡母与孤儿,从小到大,在国内抑或国外,身边总是少不了闲言碎语。洋子为了养大他付出了很多,而阮塘能还给她的却也只有这么一小部分身外之物。
车窗外的天空很蓝,透过宽阔道路两侧的高楼缝隙抬头仰望云端时,夏之竹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女人脆弱、温婉又坚韧的模样。
超忆症总会在这种时刻悄悄造访。
倒映在窗影上的年轻男孩不知何时突然陷入了出神的状态,夏之竹想起十五岁的自己刚刚和洋子回到她的家乡,此前他从来没有真正身处在另一门外语的语境之中,虽然在监护人的耳濡目染下懂得一些基础的交流,但无论是听、说还是读写,他都表现得像是刚刚入学一年级学拼音的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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