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深深吸了口冷气,想借此保持清醒。她又一次帮崔珩掖了掖被角,尽管这床被子始终纹丝不动。
长夜漫漫,海上阒静无声。时光被无限拉长,黑夜永恒,仿佛永远到不了黎明。
薛采坐久了,不仅腰酸背痛,还感到无尽的乏味。船舱空间有限,连转个身的余地都没有。她只好保持僵硬的坐姿,托着腮帮子,开始研究崔珩的长相。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病态与瘦削折损了他的容貌,但崔珩五官生得极为精致。端详越久,越觉得他的模样无可挑剔,几近完美,换作从前肯定是个风流俊逸的公子哥。
薛采像是在欣赏一件工艺品,而不是一名异性。她的审美与常人略有迥异,在她看来恩公崔默武那浓眉大眼,方额广颐,霸气中带点粗犷,沧桑中怀有慈悲的相貌更具吸引力。
遗憾的是,崔珩似乎在与恩公怄气,完全反着方向长。
目光落在崔珩干燥起皮的嘴唇上,薛采料想他一定口渴,于是从牛皮囊中倒出半碗水,将一团纱布浸湿,慢慢挤入他的嘴里。
薄唇紧闭,水流顺着脸颊滑落,枕边褥子湿了一大片。薛采反复尝试了多次,无奈地发现这个方法一点也不管用。她想了想,自己先喝一口,然后与崔珩两唇相贴。
半碗水即刻见底,薛采又倒了半碗。有了先前的经验,这事做起来驾轻就熟,还颇有心得。那就是喂水的时候,得同时往下捏崔珩的下巴,这样会容易很多。
就在薛采俯身将嘴凑近的刹那,崔珩蓦地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冷冽,眸底杀气汹涌,一点也不像刚刚从昏迷中苏醒的人。
四目相对,薛采着实怔了怔,却没有停止动作。她一瞬不瞬注视着崔珩,缓缓拉近两人间的距离。呼吸相闻,崔珩往左偏了偏脑袋,躲开了。
薛采双臂仍撑在他的左右,见他不理自己,默默将水咽进了肚子里。
她搁下碗,端端正正坐好,又惊又喜道:“小恩公,你醒了,这真是太好了。你还口渴吗,要不要再喝点?”
崔珩对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甚明了,扭头看了看薛采,眼中是浓烈的讥诮与不加掩饰的嫌恶。他断定这是新一轮折磨人的把戏。
孔鎏对他可真是煞费苦心。
薛采被他瞧得心底发毛,浑身难受,好像刚才喂水的举动使她沦落为了十恶不赦的罪人。
她如坐针毡,想起戏折子里讲过男女大防,名节是万万容不得玷污的,当即羞愧难当。只怪她长在山野,自由自在,无拘无束惯了,对三从四德,规矩礼数不甚在意。
薛采一脸诚恳的致歉道:“小恩公,我只是怕你口渴想把水渡给你,不是有意轻薄,还望你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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