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府大张旗鼓广为采选,花了那么些银子,为的岂是选出个才色双绝的女子给一个小小的教谕做妾?
他早等着韦梨登门拜他为师,岂料人却被卖给了宋教谕做妾!这半路杀出的程咬金简直气得他七窍生烟,轿子抬出去许久,这怒气仍无法平息。
直到他听到可疑的水声滴答滴答打在青石板上,诧异地掀起轿帘,将手探了出去:“何时下雨了?”
外头自然没下雨。韦梨却从他座下钻出来,跪在他脚下,盈盈泣道:“陆大人救我!”
陆甫并不似李贽所说那样乘人之危,且与李贽很不一样,这人是个温雅端方的君子。她的嫁衣湿透了,显得玲珑有致,那样惑人的风景,他却连眼风都没动,只沉吟着听阿梨诉清前因后果,便做了一回明断是非的青天。
次日,府衙下令彻查民间代为服役之事,韦氏得了风声,将到手的银子吐了出来。她慌忙托媒人退了宋教谕的礼金,补齐欠下的十五两束脩,想让宋宪去求一回情。可宋宪连见都没见她,反而让门房将她赶了出去。
她又在门外高声喊着阿梨,但哪里有人理睬她呢?气急了,只得痛快将阿梨大骂一顿。
李贽使了人抬了新买的家具从角门上进来,正遇着韦氏。韦氏一见他,好似好斗的猎狗冲上去,但连他的衣角都没沾到,被一个身材魁梧的随从架到了一边。
“上回你就想捉我家裕哥儿,定是我将阿梨嫁给宋教谕,你怀恨在心,所以公报私仇,抓了我的裕哥儿去……”
阿梨嫁给宋教谕,李司户如何会怀恨在心呢?韦氏的嗓门高,嚷得一个院子的人都听到了。况且李贽来的日子也不算短,缘何从前并不换家具,昨日阿梨不见了,他今日就要换家具,这其中没有猫腻,谁信呢?
宋宪失了新妾,又挨了陆郡守一巴掌,旁人不知怎样议论他。因此今日十分消沉,告假并未去府学。听了韦氏那一声嚷嚷,立时精神一振。
但李贽官阶比他高,也能管到他头上,因此他并不敢自己出面,倒使了家中老母,借着帮忙安置的由头,瞅准李贽打开房门,也扁着脑袋钻进了门。
屋子里静悄悄的。那十两银子搁在陈旧的案台上。李贽的心悬起来,转到屏风后放了浴桶中的水,顺便朝架子床底下瞧了一眼。
哪里都没有阿梨的身影。床上薄薄的被单仍是他昨日离去时的样子,而后窗却大大开着。清晨的风将屋外下水道的气味带进来,潮湿又沉闷。
宋母鬼鬼祟祟连他的抽屉都一一翻遍了,连女子的一根头发丝都没瞧见,讪讪问他讨要旧家具,他却一反常态,并未端着往日和善可亲的明朗笑容,反而阴沉沉斥了一声滚。
直到神策军入临州之前,李贽再未见过阿梨。那一心仰慕着他的女子好似传说中的田螺姑娘,悄然撞了进来,与他几乎春风一度,而后又渺无踪影。
他隐隐猜出了她的去向,可那又如何呢?他是赵郡李氏最出色的嫡子,用脚趾头想想,也不可能与阿梨那样的女子有任何牵连。
待剿完临州的匪,他便要回长安。与陆甫不一样,他这样人中龙凤里的天之骄子,不可能在这僻远的临州做十年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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