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梨眼圈一红,却又不敢在韦兴面前哭。他重伤之下,心里头肯定更不好想,若她再做出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他心里不知多绝望。
但韦兴还是察觉她的异样,抬手揉了揉阿梨略有些凌乱的发顶,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我命里有此一劫,哪关你的事,你万万不可自责。”
“再说你成日脚不沾地,哪有多少闲功夫做这些。”
朱家开着酱料铺,生意在临州城的铺子里算是不错,阿梨每日要做的活儿很多,难得有闲坐下来纳鞋子。
而做鞋又不比缝件衣裳那样简单,需耗的功夫特别多。
她手里没有多少闲钱,自然不能给他纳千层底,都是自己往附近的竹林里捡老竹笋外头包覆的那层壳,在砂石上磨去笋壳表面那层毛刺,一张张攒起来,用熨斗烫平了,剪成鞋样子。
夏日笋子本来就少,要攒够自然需要时间。可这只是最简单的一步,仅用笋壳做底的鞋子自然穿不长久,阿梨收捡了旁人扔掉不用的碎布头,清洗后用浆糊粘起来裁好。
制鞋底时,两层碎布粘的布样子,一层笋壳,用新搓的麻绳细细纳了,方才能做出一面耐用的鞋底。这样做的鞋底除了面子和底子用的完整的布料,其余都是碎布和笋壳,自然比不得旁人的千层底,但比草鞋经穿许多。
更何况工地上到处都是碎石,草鞋易伤到脚趾。
从阿梨知晓韦兴要往这边服徭役就开始替他做鞋,可直到两三日前这鞋子才做好。只是他却穿不上了。
但眼下鞋子事小,韦兴自从昨日晌午到现在水米未进。他本就受了重伤,虽没什么胃口,但越饿下去,体力越不足,早觉得头昏眼花,气息奄奄的。
阿梨往厨房去,张嫂却不在。管事见了阿梨,不由拉着张脸,不悦道:“李司户可没发话包朱裕的伙食。昨日才发了粮饷,若要在驿站搭伙,也该交钱交粮。这里哪个不是勒紧了裤腰带节衣缩食的,没得要旁人省下口粮养你两个。”
阿梨并不知道韦兴归哪个工头管,昨日发粮饷时韦兴尚且重伤昏迷,而她往后山替他采药,根本未曾领到钱粮。况且韦兴是在工地上干活时受的伤,李司户明明说了……
恰张嫂送完朝食提着桶进来,听了这句,忙给阿梨使着眼色,将人拉到一旁:“死老头子就那个性子,躺在棺材里还要伸个爪子,又抠门又恶煞的,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但你兄弟如今躺着,这些日子也挪不得,身边又不能缺了人照看。咱这穷乡僻壤,一粒米都金贵着,嫂子也不能日日来做这个人情。你不若还去求一求李司户?……”
昨日李贽说的什么,张嫂也听得清清楚楚。两个人说那些话被人家听个正着,阿梨并不是不知趣的,她连再见一眼李贽的勇气和心思也没有,哪会主动再上门去讨他的谑笑。
“我阿兄在工地上干了一个月的活,自然该有粮饷。我自去讨就是了。”阿梨摇了摇头,辞了张嫂,回了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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