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窕嗓门大,人还没进来,声就先闻了。
周父听了,却拉长了脸训女:“不长脑的东西,一家几个,想清楚了再说,叫你姐夫听见了,如何作想。”
周窕好心买吃的回来,却落得一通训,自是不服,撇着嘴道:“爹能不能先问清楚了再训,这饼是姐夫叫我买的,我也问过了,姐夫说他吃过了,也不爱吃这。”
听到这话,周父也懒说女儿了,直问道:“你姐夫不是去乡下翻地了?这快就回了?”
“是啊,牛车就栓在街边呢,”周窕见爹和大姐都没吃的意思,自己也不客气,拆了油纸包,拿了块饼,美滋滋地啃两口,含糊道,“姐夫又在对街打铁铺那里找了个活,说要晚上才能回来,不用等他,给他留点饭就成。”
“这人啊,真当自己铁打的,一天揽几份工,日子长了,哪里受得住。”
一声感慨过后,周父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大女儿,周窈被亲爹盯得头皮发麻。
“你这都嫁人了,也该多多体恤自家男人,反正在家也是闲着,到了午时,你给姑爷送个饭。”
姑爷?又不是高门大户,哪门子的讲究叫法。
周窈不乐意:“我答应给吴婶打的络子都没做好,哪里得闲。”
周窕忙举手:“我闲,我去给姐夫送饭。”
周父一声斥:“要你瞎凑热闹,过两年都要嫁人了,补个衣服都寒碜,哪个体面人家瞧得上,还不给我回屋做绣活去。”
“就你大女儿会,就你大女儿嫁得好,就你大女儿能给你养老送终,”周窕把油纸包往周窈怀里一塞,跺着脚,气哼哼跑进屋。
“你瞧瞧,我是打她,还是骂了,半句重话都不能说了,一说就甩脸。我这当爹的心糙,管不来了,这要是你娘还在,”
话一顿,周父垂下了头,低低一叹:“你娘,更不如。”
到河边洗个衣服,都能把自己弄丢,一丢,就是十年,寻遍了周边乡镇,也没寻着。
一提到周母,周窈眉眼亦是黯淡下来,但她知道,娘亲没了,最最难过的是爹。
“等咱家日子再好过点,爹的腿没那么疼了,再攒够了盘缠,就能去更远的地方找娘,幽州,达州,我们能走多远就寻多久。”
周窈说这话其实是没底的,但十年了,一家人靠着这股子要找到周母的执念苦苦支撑到如今,就算无望,也不想轻易放弃。
周父又是一叹,眉眼舒展了些:“阿谡也是这么说的,他还找了个镖师,托人走镖时多留意。”
就你大女婿会。周窈也想学妹妹怼上一句了。
一个姓甚名谁都不知,把自己祖宗忘得一干二净的男人,来了不到一年,就将周父一颗硬汉心收得服服帖帖,亲生的子女全都要往后靠了。
“你记住了,午时做好了饭,就赶紧给阿谡送去。”末了,周父仍在惦记着要让自家女婿吃上一口热饭。
这热的天,吃多了热饭,也不怕烫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