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男一女再加上一个襁褓中的幼儿,出门在外自然是夫妇相称最方便,故白休怨想也没想,脱口道:“白泽?”
她闻言一愣,反应过来后忍不住小小瞪了他一下:“李泽!”
原本该叫朱泽的,偏生这个节骨眼上,莫名其妙冠个国姓实在太过打眼,只好暂时从她的姓,将来大了再改回来想必也不碍事。白君原也没打算跟她争这个,笑了一声就罢了,倒是李姑娘忽然想起来:“……你还没同我说过你叫什么呢,总不是真的姓白名娘子吧?”
果真如此,替他起名之人的品味也太独特了。
客栈简陋,上好的厢房左不过巴掌大,少年起身煮茶,刻意没有看她:“我叫休怨。”
息止为休,仇恚为怨,是哪两个字并不难猜。她想他大约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思索半晌:“我记得之前在妓馆里,有人唤你作‘玉倌’。”
他正欲纠正她不是‘玉倌’,而是‘鱼倌’,又觉得玉倌其名也不赖,尤其从她嘴里吐出来,璁瑢叮当,脆如玉响。李九半天没听见人答话,鬼鬼祟祟地抬起头,往那个方向偷瞄了一眼。
她一直知道白休怨长得漂亮,京城那样繁华的地界,近十年来她见过的诸多少年中只有严璋或可与之媲美(哪怕再偏心持晖也不能不承认这一点),严璋是士子的清,如冰如雪;他是浪人的艳,似胭似脂。只因这人不爱笑,加上眉眼长开了一些,不似小时候妖气冲天,方不至于再被误会成女孩儿。
虽然气质不太相符,在她心里他是当得起这个玉字的。
某人察觉到她的目光,欲盖弥彰似的清了清嗓子:“随你怎么叫。”
李持盈:“……”
她就不该提这个,好端端的,气氛又尴尬起来。借照看小郎的名义,李姑娘匆忙结束了谈话,绕去次间煮牛乳——说是次间,其实也就相隔一扇屏风,透过粗制绢纱隐约能看到对方的轮廓。之前她问他为什么对她好,再之前他说‘找他借种还不如找我’,李九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多少能感觉到他待她的不同。
轻轻松松捧出一匣金条,十几岁就当街割喉锦衣卫百户,‘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想也知道他并非无名之辈。这样的人甘心跟在她一个落难乡君身边,帮她杀人做饭看孩子,原因仅是‘不愿你脏了手’,‘因为我想对你好’……免费的方是最贵的,如果他开口向她索要高官厚爵、金银财宝她反而不会这样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