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元时没什么悲春伤秋的心情,他此番进京不单是为了幼弟,也因为江南战乱,中央摆明了腾不开手、有心无力,不得已之下敕令各地方‘集结团练,自行抗敌’。封疆大吏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将供给军需的压力暗暗转移到当地乡绅、豪商头上,美其名曰‘善捐’。其中固然有几个真心救国的官员志士,更多的却是想趁朝廷还没倒台,能榨一点是一点。
要不是大明帝国余威犹在,天下百姓还肯认朱氏为主,揭竿而起的岂止各地藩王?
“大哥的意思是?”
生在大明长在大明,江元时的心中多少还有些家国情怀留存,奈何他不是慈善家,这份家业是爹爹带着他走南闯北闯出来的,怎么甘心拱手孝敬给那帮贪官蠢蠡?布政使、按察使们隔叁差五就来江府‘小坐’、‘吃茶’,他索性离开浙江,躲个清静。
“大娘娘一死,她的嫡系全成了没娘的孩子,再有本事也逃不过赋闲贬谪的命运,我看台州沦陷只是时间问题,不如趁早将女眷转移到内陆去。前儿你娘还说呢,你也到年纪了,改日给你说一个温柔娴雅的好妻子,一家人才叫团团圆圆。”说罢顿了顿,似是在向他解释,又仿佛是自言自语,“这时节外国也未必太平,想那法兰西王后好容易诞下麟儿,正打算扶植幼子登基,自己做王太后,扭头就被娘家软禁在凡尔赛宫。现在法国境内风向渐渐倒向了英吉利那边,说是要迎拿破仑之侄进巴黎。”
孩子一出生拿破仑二世就恰到好处地‘溘然病逝’,据说下葬时尸身都已经腐烂流脓,长了眼睛的自然能瞧出来此事有疑,有传言说小王子是王后与先王堂弟所生,也有人说王子其实是罗马使臣的儿子。
江寄水沉默了一会儿,心知话虽委婉,大哥不是在同他商量什么,而是通知他江氏家主的决定。十二郎很快摆正身份,话家常般恭谦轻快道:“正好,我在北边呆了这么多年,心里每常记挂母亲和哥哥们,只恨天长水远,不得相见。”
当家做主惯了的人身上总有股说一不二的锐气,他在北边独大久了,几个有头有脸的管事全然压他不住,江元时原本担心弟弟会犯轴,一时半会儿低不下头去,见此情形除了放松欣慰,胸中竟悄悄生出一点不可察觉的怅然,几年不见,最小的十二郎也长大了。
“好,”他笑起来,“咱们只管静待时机,看这乱世究竟能炼出几位真英雄。”
时值天下离乱,贼匪横行,不少州县彻底失去了对铁道的掌控力,大批难民和流民涌进火车站,李持盈与白休怨选了个靠墙角的位置,头碰着头翻看四日前的《关中日报》。
怕人辨认出她的身份,白君将声音压的低低的:“炼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