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一下子涌至头顶,冥冥中仿佛有个声音对她说: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为什么你什么都没有做到?你不是来自好几百年之后,自诩是个受过高等教育的文明人吗?两辈子加起来也算读了不少史书了,其实你的心里明白,凭一己之力改变世界进程之事并非没有,只是你胆小如鼠,所以事事不肯出头、不愿担责。
若非一味贪图安逸,总想躲在安全线内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也许今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没有……”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她死的……她也许不是个好人,她是高高在上的封建皇族,谈笑间对平民奴婢生杀予夺,可她是个不赖的长辈,是持晖的生身母亲……
说不清是恶心欲呕还是情绪过激,李持盈一时没能站稳,抱着孩子晃了一晃,而恰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大喊一声:“锦衣卫来了!!”
虽有从龙之功,到头来也就破格受封了一个刑科给事中,等于变相将他和太后、皇上隔绝开了——许太后身为命妇,又正当盛年,为了避免传出一些流言蜚语,轻易不会召见年轻外臣;万岁就更不必说了,年纪尚幼,无法理政,陛见奏对都是空谈。
严璋对姜首辅其人是既忌惮又向往,这日正在那里腹诽老狐狸的手腕卓绝——听说连日操劳之下,宫里的太后玉体微恙,登基大典一过就传了太医,姜阁老趁机将皇上从太后宫里挪了出来,‘免得沾染病气,耽误学业’。谁不知道孩童最离不开母亲?端王的叁七还没过,为了独揽大权,这就迫不及待地开始架空端王旧部乃至嫡亲阿娘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么?如愿得到了官职,但却被闲置一旁,且丝毫看不见晋升的希望,严君说不清自己此时是什么感想,他不是姜立桐的心腹,因此对枭首之事事先并不知情。
身为士人,凡事讲求一个名分,再恨华仙也不能不承认身为太兴爷之女、先帝的亲妹妹,不论多么罪孽深重,她不至于在死后承受如斯羞辱。
唯有十恶不赦的大逆反贼才会连个全尸都不给留。
听见外头的异动时严君恰好下朝回家,顺路去附近的酒楼打了半壶陈酒,也算祭慰姑姑的在天之灵。从酒肆二楼望下去,约莫叁十余骑锦衣卫带刀执戟,横穿闹市,领头的少年长得十分面善,他不禁多看了两眼,而就那一打眼的功夫,人群中闪过一张熟悉的面孔——
心一下跳到嗓子眼,起初他以为自己眼花了,追出去几步后一股莫名而汹涌的喜悦泛了上来,她没死……然而很快锦衣卫开始大声宣读华仙公主的二十二条罪状,他的冷汗也涔涔而下。
这是个局,毫无疑问,姜立桐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举,根本目的就是要把朱持晖逼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