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持晖此刻冷静得吓人。最初那阵震惊过去,心里只余战栗的快意,以致于二爷必须竭尽全力忍耐才能不喊出声或跳起来。
她的心和他是一样的,尽管已经隐隐意识到这是一件极危险的事,巨大的喜悦淹没了他——那感觉就像黑雾茫茫的海面上倏地多出一个同舟乘客,他恍然惊觉自己竟不是独自一个人。
她也不想嫁人的吧,嫁人哪有在闺中自在快活?他可以不要别人,就这样一直下去不也很好吗?
回到室内身体方重新暖和起来,朱颜正在那里试戴凤冠,透过镜子瞧见她一副冻猫子模样,忙让人重新烧个手炉来,再沏一碗酽酽的热茶:“这都多少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怕冷?”
李姑娘不知在哪儿受了气,蔫头耷脑地道:“来了多少年也是南方人。”
“这是怎么了?”她瞥她一眼,边摘耳环边偷笑,“谁给你气受了?”
话声一噎:“……没人给我气受,我是恼我自己。”
临时改制,闹得礼部手忙脚乱,直到上月嫁衣才正式绣好,怕给虫蛀了,衣箱里放了多多的樟脑,朱颜因此沾了一身樟脑味儿。她头一次觉得这味道这么清心安神,思绪渐渐平静下来:“你为什么会决定成亲呢?”
假如算上上辈子,其实她比她还大上好些,可李持盈总觉得朱颜才是姐姐,不论为人处世还是学问道理,人家都比她老道精通得多。
以她的身份,不成亲也没什么人敢挑理,她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妥协得如此轻易。
“我自然有我的道理。”朱颜顿了一下,仿佛不太愿意提起这个话题,也为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而感到疑惑,“再说这府里就我一个,我不成亲岂不是叫他们绝后?”
李姑娘不说话了,半晌,朱颜道:“你不愿意嫁人?”
这话说的,哪个有条件的姑娘情愿嫁到人家家里,端茶送水、侍奉舅姑还兼传宗接代?她一见她的神色就明白了七八分,蹙着眉小声确认:“他们已经见过你了?”
“谁们?”
“李家的人。”
此时大明还没有实行星期制度,仍是十日一休沐,按说短短一天,有什么事情忍耐不得?江寄水只觉浑身不对劲,不管做什么精神都难以集中,好容易挨到下午,使了个机灵管事去华仙公主府递话。
“就说有本要紧书弄丢了,借她的瞧上一瞧。”
未婚小姐轻易不与外男来往,怕给人瞧出端倪,他特地胡诌了一位‘姜小姐’出来,原也没抱什么希望,谁知一刻钟不到李持盈就出来了,从头到脚裹在一件红狐狸皮的斗篷里,远远看去仿若一团如火的毛球。
“怎么——”话刚出口便觉出她神色不对,顾忌着外头人多眼杂,江寄水先将人拉进车里,后半句话在舌尖转了个圈,“冻着了?脸色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