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份大了,光是这样慢慢走路都有些辛苦,世子夫人叹了口气,缓缓摇头。大娘娘元宵节进的宫,这会儿仍不见回来,唯有王太监来传过两次话,道公主在宫里给万岁和娘娘们尽孝呢,辛苦她与世子爷看家了。
世子夫人知道朱澜不喜欢她,她出身不显,又不是个美人,也不能像那些江南才女出口成诵、引经据典,他不敢埋怨真定,只好把气都撒在她身上。这几日世子一直没往后面来,连平时最宠的莲姑娘也见不着他一面,听小厮们说,仿佛是在前头跟人商议事情。
他不比老二,会打枪起就跟着真定东奔西跑,吴将军去世时朱澜(当时叫吴子澜)已经八岁了,亲眼见识过战船如何互相厮斗、火炮如何掀起巨浪,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的胆子早就叫成山的死人唬破了,这辈子都不可能如他父亲一般奋勇杀敌、血染疆场。
大娘娘还是疼惜他的,所以才会把江南造船厂和河北火器一厂、二厂都交给他打理。
“这事拖不了多久,世子得想个法子啊!”近来不知怎么,江维邪了门似的开始暗查青帮,他在京杭大运河上跑了叁十年,又是南北大铁道的主要供货商之一,好几次都差点把他们的老底掀出来。余厂主一抹脑门上的汗,恨不能把茶碗怼到朱澜的眼皮底下:“如今还有叁万斤生铁堆在仓库里哪!”
世子爷的脸色不比他好看多少,他还有心思喝茶,他却已经一连几天吃不下睡不好,嘴巴周围起了一圈儿死皮。管造船厂、火器厂的有几个不贪钱?以次充好、倒卖铁屑都是前人玩儿烂了的把戏,他们比他贪得只多不少,怎么偏偏轮到他就出了事?仅靠世子爵位的那点死俸禄,连个戏子都他妈捧不起!
“大娘娘几时回来?”见他半天不说话,余厂主忍不住长长吐了口气,“恕小的多嘴,此事恐怕还得请大娘娘出面……”
青帮说到底是个叁流江湖帮派,跟着吃肉的时候眼里头只有肉,一旦被江维这种体量的庞然大物盯上,那跑得比谁都快,撇得比谁都清,决计是靠不住的!
话没说完朱澜就狠狠剜了他一眼:“多大点事,也敢拿出来叫娘烦心?”
真定的脾气他清楚,生平最恨被打脸,尤其是被亲近之人扯后腿下面子,这事闹将出来,人家不会说朱澜如何如何,只会说真定如何如何。想到华仙家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小子,世子爷心里直冒酸水,寄养的到底比不上亲生的,瞧瞧,这头毛还没长齐呢,他公主娘、皇帝外公就开始琢磨着给他铺路了。
沉默了约一刻钟,朱澜道:“这样,回头你带人去会一会这个江维,别透露身份,只说是青帮中人。”
白衣教没起来的时候,青帮在长江、运河流域也是数得上的,他们本就是一群运粮食的商人结社起家,与贩丝出身的江维正是同行。
余厂主也冷静下来了,是啊,江维又不会哪天脑子一抽,突然决定要与青帮过不去,他出这个手必定有由头!江老板在道上混了叁十多年了,真心想要怎么着,还能容他们次次脱险?他这是在给他们提醒儿呢!诚如世子所说,与其在这儿干瞪眼瞎着急,不如主动找上门去,把这个结彻底解开。
“实在说不通,”朱澜顺手从腰间扯了块玉佩,“拿这个吓吓他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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