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她翻了个身,左手摸到枕头下冷冰冰的铁疙瘩,心情又是一沉。他不像在开玩笑,也似乎没有必要专程跑来吓唬她,难不成真是赃物?可他又是怎么知道的?这几年落马的官员虽多,却没哪个闹到举国皆知的地步。
迷迷糊糊睡至后半夜,隐隐约约地听见外面有人说话,柳枝披了件小袄出去瞧,很快打着哈欠回来说:“没事儿,姑娘接着睡吧,是公主和驸马回来了。”
难怪这么人仰马翻……进宫一趟动静不小,光仆从就带了十来个人(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宫门前等到这么晚),又要洗漱休整又要安顿骡马,从上到下都累得不轻。华仙毕竟是圣上的女儿,哪个月不进几趟宫呢?柳枝压根没当回事,给她掖好被子、拿黄铜制的小剪子重新剪了剪烛心就自去睡了,谁知这一闹就闹到了大早上。
整座闻笙馆,或者说整个华仙公主府的下人脸色都古古怪怪,像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又硬憋着不敢表现得太露骨。吃早饭时她忍不住问桃枝:“怎么了?”
桃枝笑了一下,也不要梅枝上前,亲自伺候她漱口洗手:“好叫姑娘知道,圣恩浩荡,昨儿夜里万岁给咱们二爷赐了名字,他们忙着接旨才闹到那么晚。”
她哦一声。不提这茬都浑忘了,晖哥儿今年七岁,也该取个学名了。
“不知赐了个什么名字?我好跟二弟道声恭喜。”
话到这里桃枝顿了顿:“从的是李家的排行,又从大哥儿乳名里取了一个字,叫‘持晖’。”
应该的,李家这辈确实是持字……
“朱持晖。”
不管外界如何惊诧哗然,有多少人因此夜不能寐,当事人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还住在非仙阁,每天早上还是得苦哈哈地起来上学,硬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侍候的丫头们都战战兢兢,格外殷勤似的。
为着今日开学,天不亮连翘和沉香就爬起来熨衣服了,怕他乍一穿鞋冻了脚,两只小小的靴筒里各放了一只鸡蛋大的银熏球。昨儿夜里睡得迟,席间又喝了点子酒,早上醒来晖哥儿鼻子囔囔的,头昏脑胀不说,四肢都有点使不上力。
宝华堂那边难得同意他请假,虽然只半天,也足够他强撑着病体、趾高气扬地跑去找某人炫耀一番(……)。
“哥儿,哥儿别急,好歹把鞋子穿上。”这个天气,穿单鞋出去可不是玩儿的,回头冻病了怎么得了?连翘拿他没办法,一路小跑着追在后面道,“姑娘一早就出门了,今天路不好走,不早些出去只怕就给人堵在半道上。”
哪年正月十六不是如此?大人们要进宫上朝,码头要拉货卸货,街面上还残留着不少灯笼骨架和瓜皮油纸,将之全部清理干净也是极费工夫的一件事。
一听她已经出门了,二爷像颗皮球瞬间泄了气,一边觉得李持盈不讲义气,怎么今日不等他就自己走了?一边又忍不住幸灾乐祸,刚开学时先生们查作业查得最严,她要去学堂受苦,他却可以在家睡觉。
用过早膳和汤药,连翘与沉香好声好气地服侍他重新躺下,不知是不是受凉的缘故,没一会儿就抱着被子睡熟了。
“叫你得意……”也不知梦见了什么,很快朱持晖口水流了一枕头,“哼哼,哼哼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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