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把早餐放在桌上,先打开那个布兜。两个罐子,一罐是奶奶做的酱菜,另一罐是油汪汪的鸡枞,应该就是程遥遥说的油鸡枞了。还有一叠油纸包的面饼,打开来,一块块约莫巴掌大,烤得两面焦黄,带着一股白面特有的香味儿。家里只有那么点细粮,只怕都在这里了。
谢三他们在机械厂的食堂吃饭,村里一天补贴一斤粮票和两毛钱。只是一群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学车又是个费脑力和费体力的工作,只能吃个半饱。谢三这些天却没有挨过饿,全靠家里送来的这些干粮。
谢三把面饼重新裹好放进柜子里,收拾布兜的时候,里头却还有东西。他拿出来一看,是一条崭新的毛巾,还有一把新牙刷和一管新牙膏。
这毛巾柔软极了,是供销社里卖得最贵的那种。牙膏和牙刷也是。谢家的这些事物都是谢三亲自从供销社买的,上一次买牙刷还是在过年前,刷毛都快掉光了。这样好的东西,只能是程遥遥拿来的。
谢三眼前浮现出那天早上洗脸时的情景,他的破毛巾和破牙刷不小心搁在了程遥遥跟前,尽管他很快就拿走,却还是让她瞧见了吗?
捏着手里柔软的毛巾,还有面前这一兜粮食酱菜,谢三胸膛里涌动着一股欢喜与焦灼交织的复杂情绪。他恨不得自己明天就能结束教程,回到程遥遥身边。更想早点赚到钱,赚更多的钱,才能让自己站到跟程遥遥平等的位置上,才能堂堂正正地把程遥遥娶回家来疼,而不是吃着她的粮食,用着她给的东西,还要叫她跟着自己受委屈。
赵大勇捧着两盒饭,用肩膀推开门进来了:“快快快,把桌子腾开,烫死我了!”
谢三收敛下神情,把桌上的杂物推开,饭盒哐当掉在桌上,赵大勇甩着手:“今早喝粥!还有两个荞麦面窝头!伙食是越来越差了!”
谢三打开饭盒,玉米碎粥熬得稀薄,冒着腾腾的热气。谢三面无表情端起粥喝了口,道:“吃完去学车,今天我教。”
赵大勇叫道:“怎么又缺师傅啊?谢哥,你教我一个人就行了,别回回都掏心窝的教他们,自己藏一手啊!”
谢三嚼着馒头,馒头是富强粉做的,加了糖,甜到了心坎里。他淡淡道:“开车是事关人命的活,多学一分,就安全一分。”
赵大勇听完,服气地点了点头。
谢三又道:“等会我教你转弯。”
赵大勇乐了:“那感情好,我就是这个学不好,谢哥你教得比师傅清楚多了!”
“是你不用心学。”桌上的早点的热气还未散尽,谢三分了一根油条给赵大勇,两人就着粥狼吞虎咽地喝完了,涮了饭盒就去操场上学车了。
赵大勇本来是知青,机械厂主任赵海是他一个远房叔叔,弄了点关系把他塞来学拖拉机的,纯粹是混日子。谢三却不同,他命贱,出身不好,抓住每一个机会都要拼了命地往上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