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人很聪明,虽然是旁听的,也学了不少东西,只是无人资助他读书,他正式开蒙是在十岁上,私熟先生见他天天蹭听,许他进屋在角落里放一张桌子而已。后来发现他确有天赋,长得也还端正,就当他是半个弟子,常给他书读。
开蒙晚,又没什么后台,张幸干什么就都比富家子弟慢两拍。当年,公孙佳曾经有过通过考试选拔属官的时候,那已是好几年前了,那会儿张幸还没游荡到京城。等到张幸游学进京城,不但京城公孙佳选人选完了,连雍邑的坑都填得差不多了,黄花菜都凉了。
等张幸到了京城,就只剩现在这一轮选用南方士人了。他还不是南方人,他是西边来的,周廷又更看重门第,张幸偏偏是个祖宗三代都土里刨食的穷鬼——第四代祖宗叫啥名都没人记得了。张幸遇到张元,以年长十二岁的模样硬撑着管张元叫“世兄”靠脸皮硬贴上去了。张元只因到了京城没有帮闲,才勉强因为同姓留他当个清客,张幸才算在京城暂时有了栖身之所,哪知张元又被赶走了,这运气真是差到了极了。
张幸来之前还担心霍云蔚不理他,架不住霍云蔚记性好,张元拜见霍云蔚的时候,这个张幸就陪在身边。
张幸听霍云蔚提起周廷,忙道:“不是,是晚生有事来寻相公。”
“年轻人,有话就说,痛快一点,别学那些个花架子。”
张幸生怕他没有耐性,忙说:“是。相公没有发现,如今政事堂这几位,只有您的根基不牢吗?郡王是宗室,又一向不管事,说也只说好话、为宗室亲戚讨情,他最是安稳,整个宗室都会向着他。赵、江二人更不必说,百年望族,根深蒂固。便是公孙丞相,她有烈侯遗泽,自己也有功勋,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是过命交情、雍邑是她一手打造,她最年轻,手上的人却是最牢靠——只听她的。钟枢密人不在政事堂,也与在政事堂无异,他的出身更不用说,又有圣眷,人也聪敏,公孙丞相领兵之前,年轻一代领兵最出挑的人是他。他们兄妹二人又亲密无间、互为倚靠,且都是贺州勋贵的佼佼者,勋贵们也愿意听他们说话。相公您呢?”
张幸顿了一顿:“您也是贺州出身,但是因为周廷,您与贺州勋贵已有了些嫌隙。您为人太耿直了,您看公孙丞相与钟枢密,再无礼的纨绔,他们也不会过份冷落。您也有圣眷,可枢密是陛下的亲外甥、亲女婿。将来,公孙丞相与钟枢密不愿与京派起冲突,他们还能全身而退,您呢?原本,南方士人或许可以与您结盟,现在……”
张幸摊了摊手:“且对南方士人而言,他们自己互相通婚,那才是他们的自己人。譬如周廷与张元,周廷要处置张元的时候,请示过您了吗?没有的,这事他虽然办得蠢,可是其中亲情不言而喻啊!相公,您有什么呢?”
霍云蔚冷冷地道:“我有一腔正气还不够吗?”
张幸笑了,深深一礼:“正义到任用张元那样不通人理的纨绔吗?也是交易啊。”
霍云蔚老脸微红,有些羞恼地说:“狂生!”
张幸道:“不敢当!幸而不止有狂,还有点见解而已。相公对晚生,也要耿直一下么?”
“你直说我傲慢得了!”
张幸又变得乖巧了起来:“晚生不敢。晚生还有一言,不知相公是否愿听?”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