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老太妃还要留钟秀娥母女三人住下,公孙佳笑道:“太婆,我是来接阿娘回家的,您想她了,让她明天再来看您。今儿还得回家安顿呢。”老太妃这才作罢。
钟祥吃酒吃得高兴,踉踉跄跄地被扶进室内,靖安长公主搭手将他往床上放了,道:“老东西!你这又是发的什么颠?哎!你怎么了?!老不要脸的!”
却是钟祥一把攥住了她的手。丫环们窃笑两声,识趣地放下捧的物事,退出去将门掩了。靖安长公还要嗔怒,却见钟祥流下了眼泪,由吃惊道:“你这回醉得可真是不同寻常。”
钟祥攥着老妻的手,喃喃地道:“妹子,咱们不容易啊!我好容易又等到了一个!”
他们是表兄妹,“妹子”是打小的称呼,靖安长公主老脸一红,旋即问道:“你这又是说的什么?”
钟祥抽抽鼻子:“你我都是什么好脾气的人吗?不是啊!咱们听表哥的,不是因为服了他吗?”
“对啊。”
“我向来是不肯服气的,可有时候,人不服气是不行的。表哥,他厉害,我服他,听他的话。跟着他是没有错的!他也带着咱们上天了!我就觉得天命也就那样了,鬼神也就那样了!有什么了不起?当年那个书生,说我杀孽太重必有报应,我不信还打了他一顿。直到大郎、大郎……呜呜……”
靖安长公主想起长子,也呜咽了:“死鬼!你提这个做什么?咱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咱们还有阿源。”
“我怕呀!咱们生的这几块料,果然只有大郎与大娘算是材料儿,其他的,憨的憨、鲁的鲁,看守家业是指望不上的。真怕这就是报应!叼着一嘴的肥肉,别人告诉你,明天要饿死,怕不怕?怕!
二娘不算笨了,可也精明不到哪里去。二郎他们能看到第一层,二娘能看到第二层,可人心呐,裹着千百层的皮!大娘好啊,我们对不起她,她死了。大郎……也走在咱们前头了。大郎呢,他的弟弟们都服他。阿源是个好孩子,可世上没有叔叔听侄儿的号令一步不违的,他差着点儿……”
“哎哟!哎哟!”靖安长公主不住叫着,拍打着丈夫,“又说这些,是要哭死我么?”
“我就看上公孙昂,这小子,有能耐,我把二娘嫁给他,他也有良心,教大了阿源。我原以为,我走了以后,他们俩搭着能撑起这个家。谁知道公孙昂也走了,这么大一个家,就一个脑子好使的,怎么带得动哦……愁得我哟……”
靖安长公主哭得更凶了。
“可这有什么用?咱们一路走过来,多少大户全家脑袋挂城楼?有多少还是我把他们挂上去的?还得自己人有本事才行!我等啊等,今天看,药王可以了。”
靖安长公主哭都被吓忘了:“你放什么屁?药王?她几岁?她还是个病孩子,还是个姑娘家!”
“脑子不分什么男人家、姑娘家!只分好使不好使!”钟祥抬起袖子一抹鼻涕,“你要她什么事都不干,她自己还不答应呢!以后,叫他们兄妹俩多多亲近,互相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