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阁老年轻在科场上蹉跎了二十年,四十五岁高中时家中穷困到没有米粮下锅,怎么如今不曾以自己的过往激励后辈,反倒还对晚辈落井下石呢?”
严阁老的脸色青了。
他出身寒门,年轻时为了供养自己科举,父母妻子都勒紧了裤腰带,奈何自己运背,迟迟考不中进士,等到终于登科时,家中父母早就不堪贫困相继离世,唯一的发妻也在几年之后去世。
这是他心中永远的愧疚,如今却被一个黄毛小子明里暗里地讥讽,无疑让他出离的愤怒。
“老夫的岁数足矣做你的祖辈!你竟然大逆不道地说出这样的话?”
“敬老爱长的道理我明白。”赵恪不慌不忙,继续道,“我今日倒也并非是为了自己鸣不平,只是想问问阁老大人,可还记得当年被您在赶考途中丢下的女儿?”
!!!
这话砸下去,顿时石破天惊,严阁老睁大了眼眶,仿佛被掏空了全身的力气,身体不住地往下坠:“你……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赵恪贴心地上前,抬手搀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晚辈的亡母,本名严敏。”
正是当年,严家在赶考途中为了凑够路费,不得不卖掉的女儿。
赵恪的母亲,正是为了五两银子,为了父亲前程,就此牺牲了自己,成为了被父母抛弃的孤女。
甚至等到严阁老身居高位之后,也因为害怕遭到同僚耻笑,不曾再去寻一寻自己这个孩子。
可怜他的母亲,当年不过七八岁,便过了颠沛流离的日子。
幸而她一届孤女流落到松阳之时,被当时的赵朔瞧中,不顾父母亲族的反对,娶了严敏为妻。后来二人生下了赵恪,就此过上了一段岁月静好的日子。
直到后来,赵家家道中落……
赵恪一路于逆境中重振门楣,已是后话。
简单的几句花,已经足够严阁老认准了眼前这个青年的身份。
他苍老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拉住赵恪即将抽离的胳膊,抖着嘴唇道:“你……你真的是敏儿的孩子……”
与七郎、与十一娘一样……都是我的孙儿?
该说的早已说清,赵恪并不想多答话,缓慢而又坚定地收回自己的手臂之后,转身再次登上了前往奉节的马车。
“往事我会看在母亲的份上不再追究,从此之后我与严家照旧是尘归尘,土归土。阁老不必担心晚辈日后报复,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便是。”
……
辘辘远行的马车渐渐远去,直到与天际融为一体。
严阁老孤身站在原地,望着赵恪离去的方向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