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壁掉头,一壁回眸,看着陆玖的眼瞳里弥漫着深深的眷恋。
陆玖坐在马背上停留在原地,见江殷的身影离自己越来越远,可脑海里他过往的笑容却映照得越来越清晰,低眉敛目之间的每一个细问动作,都深深地刻在她的记忆当中。
这么久了,她与江殷的距离看似隔得十分近,可是二人之中却一直隔着一张难以戳破的白纸。
她想了解他,接近他,却总是被这一张薄薄的纸所阻隔。
让她总是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自己的心意,当局者迷。
而等到这一刻,等到他终于要离开自己的时候,她才恍然间认识到一件事。如同惊雷在一瞬将劈开天地,一瞬间破了重重萦绕于穹庐之上的浓云,她的思绪一点点地理清,她终于认识到——
她喜欢他,竟然已经喜欢到了这地步。
她总以为他们之间相处的时候够长,这样的心意总有一天会水到渠成地出现在他的眼前,让他慢慢地清楚自己真正的心意。
可她忘了,时间是何等无情的事物,从来不等人。
待在她戳破自己心意上蒙着的最后一层薄纸时,他们之间的时间早就不够了。
江殷那一袭烈烈的殷红色披风如同天地间的一抹血色,将她整个眼帘映照得彤红一片,突然之间像是无数密密的蝼蚁爬上她的心口,一口口地细碎啃噬着她的心,痛麻的窒息感,让她哭也哭不出来。
她攥紧了手,一瞬间有一股气从心底冲上来,带着横冲直撞无可阻挡的气势,她张口,红着眼圈撕心裂肺地道:“江殷,活着回来!”
这一声呼号犹有千钧的重量,穿透空间,沉沉压在那渐行渐远的殷红身影之上,压得他的肩头也略略沉下了几分。
一旁随行的何羡愚与容冽静默不言地看着身侧的江殷,他微垂着头,眼眶通红,分明已被泪水浸润,可他却死死地咬着牙,那泪水盘踞于眼眶,怎么也不肯轻易掉下来。
何羡愚回头与容冽对视一眼,眼底尽是叹息。
天地之间,陆玖眼瞳当中江殷的身影已经远去渺小。
他自始至终都没回头,只是沉默,再沉默。
陆玖一人一马空留在背后,映衬着北郊外一片依依嫩绿的杨柳林。
那纤长如少女柔软玉璧的枝条随风轻轻舞动在风中,像是也在为离人送别。
陆玖坐在马背上,看着江殷的身影随着浩荡北上的军队静静消失在远处的地平线,终于忍不住垂头捂住了脸,稍息,少女瘦削的肩脊缓缓地抽搐起来,温热的泪水汩汩如永不消歇的泉水,穿透她捂住面容的手指缝间,一点一滴,落于故乡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