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腾起的热气令浴室的空气有些稀薄,他掠过脏衣篮中已经被搓洗干净的衣服,撑着轮椅坐垫,将自己挪上轮椅,将那套睡衣拿起。
先是上衣,然后是睡裤。
丑陋不堪的腿暴露在浴室明亮晃眼的灯光下,他没有去看,破罐子破摔地转动轮椅,直接往门边走去。
但在手指搭上门把的那一瞬间,他再次迟疑了。
外面没有声音,他不知道她是否还在。拖延了这么久,或许她早已离去。
但更大的可能性是,她就坐在外边,安安静静地等他出来。
岑寒安静良久,手指忽地探向眼睛。
在即将摘下外置晶膜的那一刻,他指尖再次顿住。
自欺欺人,真的有意思吗?
他反复审问自己。
门终于被打开,外面清新的空气一股脑地涌进来。他深深呼吸一口,往客厅看了一眼。
没有人。
她的卧室里亮着灯,岑寒怔了怔,操控轮椅过去,推开微掩的门。
那个人正半靠在床上,指尖把玩着放在床头的照片,听见开门的声响,转头看了过来。
岑寒屏住呼吸。
他其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呼吸的静止,直至她开口的那一秒之前,时间忽然被拉得很长。而他像是失去了意识,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想。
出乎意料的,她仿佛没有看见他那双奇怪又难看的腿,弯着眼睛,对他招了招手。
“崽崽,”她说,“我忽然想起,我们都没有一起拍过一张照片。你的光脑可以照相吗?”
……合照?
这意料之外的反应让岑寒难免怔神,心底深处却有什么东西慢慢放松下来。他抿住唇,无意识地往下扯了扯裤腿,操控轮椅过去。
“可以。”他回答,将光脑打开。
浮现的屏幕中出现两张脸。
一张是属于他自己的,神色冷淡,唇角向下,眼睛深而黑,脸色苍白,一副不讨喜的模样。
另一张是她的,圆圆的杏眼弯起,淡粉色的唇扬起一个大大的弧度,冲着镜头灿烂地笑。
岑寒看着屏幕中的另一张脸,一个念头突兀地升起。
她总是说自己可爱。
他的目光掠过她饱满的脸颊,唇边浅浅的小梨涡。
……可让任何人来看,都会觉得她才是更可爱的那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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