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发呆。
自出事之后,他便开始逃避这些检测。那些外来的医生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会像学院里的人那样肆意对他冷嘲热讽,但他还是不愿意去。
褪下衣裤让别人检查按压他那软绵无力、逐渐萎缩的腿脚,抑或将心里的阴暗无助尽数倾吐,曝光自己的软弱无能……光是想想,就令他难以忍受。
检测完的学生陆续回来自习,在光脑上做练习试卷。岑寒僵硬地坐着,直至放学时分。
近期天黑得越来越早,晚上天冷,少有人会在学院中滞留。他在很快无人了的走廊上静默片刻,忽地转动轮椅。
医务室在一楼,门缝里依稀透出光线,里面的人还没有走。
自最初的迷惘恐惧过后,岑寒已经很少有去想,那只发光的小幽灵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了。是虚无还是真实,都无所谓。
只是……
他看着那扇门。
那个男人出事之后,家里像是突然塌了天。爷爷一生在前线拼搏厮杀,退役后本该享受晚年,却硬生生被气晕过去,不再醒来。亲朋好友漠然疏远,学院里那些或欣赏或仰慕的目光全部变了味道。
母亲那时怀孕,情绪本就多变。在得知消息之后,她一夜之间憔悴许多,紧接着搬离帝都内区、为他转学,重新开始寻找生计,试图让崩溃暴怒的儿子重回正轨。
但她也没能撑住多久。
他曾亲眼看见母亲精神分裂时的悲哀景象,看见她对空气嘟囔说话,看见她疯癫时掐住自己的喉咙,看见她清醒时痛哭不止,最后走上绝路。
随着门被推开,那一双僵硬冰冷的、毫无生机的脚在半空中轻轻晃荡,构成了他对母亲最后的印象。
一场悲剧。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想起中午时那一刹的困惑。
如果是幻想的话,那为什么无法听见它的声音。
他的母亲……是有幻听症状的。
更何况之前的营养液,那碗热腾腾的面条,都在诉说着这么一只幽灵的存在。
打开这扇门,就能完全确定它的真实性,就能彻底解脱。
……可是,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幽灵吗?那些人会相信自己说的话,还是用他当初看待母亲的目光看待他?
有声音从没有关全的门中传出来,对面教学楼里的灯光一盏盏依次熄灭,他蓦然闭上眼,像是难以呼吸,伸手松了松衣领。
回去吧,岑寒对自己说。
在信徒的眼中,他们的神明绝对存在,那是旁人无法理解的虔诚。
他愿意成为信徒。
雪天后贫民窟的路泥泞难走,尤其是对岑寒而言。那绝非一段愉快的体验,但他顾不上什么,几乎是急迫地赶路。
钥匙插入门锁,房门被打开,他抬起眼,没有看见那淡淡的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