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甘露殿里,他孤零零一个人,怀着满腔忧思,仿佛久病后昏聩失智的老翁,不分白天黑夜地从噩梦中惊醒,惶惶不可终日。
身边服侍的内侍见皇帝的精神一日比一日脆弱,好似陷入某种难以排解的忧惧之中,连人也变得痴颠起来,个个吓得不轻,慌忙请御医来连连看诊。
短短三五日,甘露殿里召了好几回御医。
消息传到邱思邝的耳中,令他又急又怕。他是忠臣,一方面担心圣上御体,一方面又恐僵持了一个多月的储位之事始终不得解决。
他本欲亲自入宫探望,可在他之前,赵恒已先一步求见。
皇帝抱恙,身为皇子,本就应当侍疾左右以尽孝道。有好几位皇子和公主都在外面等着,只因不敢越过他去,这才让他先行。
邱思邝忧心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可他虽代掌宰相之职,却到底是个外人。
对峙这么久,也是时候了结了。
第90章 圆满 正文完结。
甘露殿外, 十来个庶出的皇子、皇女们侍立在石阶之下,个个袖手垂眼,一动不动地等着里头的动静。
隔着一道紧闭的殿门, 里头只有瘫软着身子半躺在床榻上的赵义显, 和挺身跪立在脚踏边的赵恒。
赵义显从从一场噩梦中惊醒过来, 瞪着两只浑浊凸出的眼珠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原本圆润饱满的脸庞已瘦得颧骨凸出,乍一看去, 竟让人想起去岁已然过世的崔相公崔汲。
“你!”他的眼珠动了动,看见旁边面色平静的儿子赵恒, 不禁颤巍巍伸手指去,吃力道,“你还来做什么?要、要催朕下诏吗?”
不待赵恒回答,他又咧嘴笑了两声, 不料喉间一阵痒意, 呛得他灰白如浆的脸一点点涨红。
“八郎, 这么久了, 你啊, 你终于露出本性了!什么无心权位,分明、分明都是假的!”
这一回, 赵恒没像过去一样感到失望和恼怒, 而是分外平静地望过去, 用十分平和的语气顺着他的话说:“是啊, 阿父说的不错。该是我的,我为什么不要?难道偏要做那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吗?朝政大事、社稷民生, 在阿父的手中已被牵累了许久,我自不能坐视不理。”
“胡言乱语!朕何时牵累了!”赵义显涨红着脸,简直不敢相信,儿子竟说自己牵累朝政社稷,这样的语气,一下让他想起当年母亲说过的那些话。
“大郎,我若将大魏交到你的手中,你靠什么手段□□治国!”
字字锥心。
赵恒的一番话,更令他无颜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