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榻之侧,不容他人鼾睡。
赵恒知道邱思邝的意思,望向甘露殿的目光有一瞬间惶惑。
“邱相公,”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倏尔锐利起来,“所谓的流言蜚语,恐怕是您的手笔吧?”
流言迟早会传出去,但若不是有人有意为之,光凭羽林卫那些侍卫,不会先在民间流传起来。
邱思邝没有否认,只说:“臣已年过花甲,恐怕没多少年月了,须得趁着现下的机会,为大魏多做些事。殿下是在苏将军的教养下长大的,想来心中也是装着百姓的。”
赵恒在他饱含深意的话语中沉默下来,面无表情地转头望向跪在甘露殿前的月芙,继续快步朝前走去。
甘露殿中已得了消息,中御大监从殿中迎出来,冲赵恒躬身行个礼,道:“殿下来了,圣上请您进去呢。”
赵恒肃着脸站在月芙身边,脚步却没动。
月芙见到他来,虽知他一向沉稳,却仍担心他因怒意而冲撞了皇帝,不由悄悄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袖。
“殿下,进去吧。”
这时候,实不宜再惹怒皇帝,生出事端了。
赵恒垂在身侧的双手悄悄紧握成拳,到底压住心底无数烦躁的情绪,在月芙的身边一道跪下,冲殿中的赵义显行礼。
“不知陛下召见内子到底所为何事,若是因儿之故,又何必牵累旁人?只管罚儿便好。”
殿中静了静,随即便传来一阵咳嗽声,待咳嗽声平息下去,方才有隐含怒意的话音:“她御前失仪,出言顶撞了朕,难道朕连责罚的权力也没有?你,朕如今可不敢动了,外面上至朝臣,下至百姓,可都将你视作天定的英主了。”
“陛下是大魏天子,坐拥天下,何必做这等捕风捉影之事?传出去要叫人笑话。”赵恒面无表情地垂眸看着地面,冷冷道,“内子既顶撞了陛下,的确该受罚。儿身为丈夫,应当与妇同进退,愿与她一道受罚。”
他说着,直起身,倔强地抿紧薄唇,似乎要与月芙一道跪着不起来。
这时的他,终于感受到一丝与先前的悲凉、愤懑和失望不同的情绪。
那是一种带着不甘和无力的委屈。得知真相后,至今月余,他第一次感受到被父权和君权压迫之下的无能为力。
他自己一个人不打紧,可他的身后,还有妻子,那是他说过要护住一辈子的人。
赵义显被他气得又是一阵猛咳,听得月芙在外心惊肉跳,生怕他一口气堵住,昏厥过去。
“罚不得,罚不得,朕管不了你了,都滚出去吧!”
一只茶杯从里头丢出来,却因丢的力气太小,只堪堪越过门槛便砸落在地,碎成好几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