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恒连忙凑过去,慢慢抚摸他的胸口替他顺气:“将军说什么,我听着呢。”
苏仁方凹陷的脸颊抽动两下,仿佛要使出生命中最后一分力气,颤抖着挣扎片刻,终于以极低的气声说了出来。
“客儿,我、我得先去见你干娘同两个兄长了……”
一直平静的赵恒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哽咽一声,流下泪来。
“去吧,将军,一家人团聚。”他跪在旁边,低着头抹泪。
月芙也眼眶含泪,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苏仁方的眼睛只睁开一半,侧着脸看着他们两个,嘴角闪过笑意。
浑浊的眼眶中,最后一点星光如风中残烛,噗呲熄灭。
赵恒抹去眼角的泪,又替苏仁方将半睁的眼轻轻阖上,在原地静默片刻才慢慢起身,走出屋子,轻声道:“将军薨了。”
外面的仆从们一阵静默,随后一个个低着头落泪。
管事的红着眼带人进去,要给老人家料理身子。等在一旁的苏氏宗族子弟也纷纷迎上去。在府中守候多日的宫廷内侍官也立刻将消息送往宫中。
府中上下,举哀报丧。
赵恒不占孝子之位,与月芙两个一同站在门边,静静望着进出往来的人群。
“两位兄长十多年前就过世了,沙场捐躯。没多久,干娘也跟着去了。那时我还小,不懂将军心中的悲痛难过,只顾日日哭泣,反要他来安慰我。”
他悄然低下头,用极低的声音与月芙说起那时候的事。
“我有愧于将军一家。两位兄长分明一直对我极好,可我幼时却总偷偷想,为什么他们是将军的亲儿子,而我却不是。可如今回想起来,将军和干娘对我,比对亲儿子都好。”
月芙仰头看着他,心里涌起一阵一阵如浪潮一般的怜爱之意,却说不出太多安慰的话来,只能认真地听着。
“去了也好,他们一家人,阴阳相隔已太久了。”
最后一句话,带着叹息与伤感。
他一向寡言,情绪更是鲜少外露,方才那一声哭,已算放任,此刻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后,便真真正正能平静面对了。
自第二日起,便是入殓、停灵,迎接各方前来奔丧吊唁之人。
苏仁方身份特殊,不但大多在京的朝臣们都陆续来过,连皇帝赵义显也带着太子赵怀悯亲自来过一趟。
皇帝哭得伤心,口中唤“阿兄”,令众人心里皆是一片凄惶。
吊唁过后,他又看向一直守在这里的赵恒,轻拍他的肩膀,道:“八郎,人已去,你也别太伤心。苏将军养育你一场,这几日,你就留在这里帮着料理事务,等出殡以后,再入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