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锡娇今日穿着一身浓绿色的襦裙,衣料并不如何名贵,衬得她脸色非常红润,健康。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的脸开始展露出色的神采,带着生机与活力。
可她一点也不高兴,原本红润的脸色到了这死气沉沉的屋子里好像也被同化,渐渐苍白了下去。
姜锡娇脑子里充斥着从来没有见过的记忆,与原本的认知完全相反,带着死亡与悲戚的色彩,害她头疼欲裂。
身旁的春喜连忙搀扶:“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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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锡娇好像做了个梦,也有可能是潜意识里藏着的记忆复苏了,真真假假的,让她辨不清楚。
梦里,她并不是医药世家姜家的大小姐,而是姜尚书的女儿。
姜尚书强要了丫鬟刘娘生下了她,倒也有几年作为姜家庶长女活着,还算风光,直到渐渐长大了,才发现她不会说话,没有情绪,大夫也诊不出来。
后来还是道士说,姜锡娇之所以痴傻,是因为没有魂,如今只有一副只会吃喝拉撒睡的空壳。
这被姜尚书视为不吉,当时姜夫人正育有生孕,便借着由头将姜锡娇与生母一起赶到乡下庄子去了。
庄子是在一座山里,风呼呼地吹,夜里会听见杜鹃的声音。
于姜锡娇来说,那是浪漫的山野,于刘娘来说,这简直是人间炼狱。姜锡娇痴傻,庄子上的仆妇又有意刁难,她一个人须得干两个人的活,自己活着还不够,时刻还得顾着姜锡娇。
严冬刮着雪,姜锡娇又被庄子上的小孩骗去,他们要她钻狗洞。
那狗生得可怖,在洞的那一边呼呼地吹着气,因着好斗被撕扯下一块皮肉,此时依旧血淋淋的。那群孩童便催促着姜锡娇从狗洞里钻过去。
姜锡娇不知道什么是害怕,便也做了,被狗咬的鲜血淋漓地到了在河边洗衣裳的刘娘面前,疼得只会哭,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刘娘也哭,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面对姜锡娇这样连疼都不会喊的傻子,永远不可能治好,永远没有希望。
她的面色狰狞了起来,将姜锡娇摁入了刺骨的河水之中,边哭便癫狂地说:“别怕,去死!去死就好了……”
姜锡娇脸色涨成了紫色,却是一句疼也不会喊,本能地伸手够着她,手上的小铃铛轻响。
刘娘终究还是心软了,夜里抱着奄奄一息的姜锡娇,也不敢大声哭出来,却是全身颤抖,抱得她很疼很疼,滚烫的眼泪与她的血拌在一起了。
治病并不便宜,许是到了活不下去的地步了。
刘娘原本就不爱说话,从此更加缄默了,唯一发出的声音便是仇怨的叹气。姜锡娇的轮廓渐渐有几分好看了,她总是想将她的脸刮花,看着那双与她想象的杏眼总带着仇怨。可姜锡娇什么也不懂,无悲无喜,只总在她身边陪着,怎么打也赶不走。
刘娘最后是饿死的,大夫说是因为常年吃不饱饭。原本一顿就是一个馒头,她要分半个给姜锡娇。
那天她脸上带着喜气,华光覆在她的脸上,怨恨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起来,她轻轻抚摸着姜锡娇的眼睛,眼眶里已经流不出眼泪了,姜锡娇也不会哭,只安静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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