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她也看了不少《生化危机》那样的丧尸大片,美剧的《行尸走肉》也是一季接一季地追,但天知道看电影和实际遇到是完全不一样的冲击。电影、电视、文学里所展现的,都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艺术创作,而这个世界所真实存在的,则比艺术创作更可怕千百倍。
末世作品里的丧尸们是脸谱化的,片面化的,也许仅仅只是角色升级之路上的刷经验值的一个个数字。她现在开始明白为什么那些创作者会那般对丧尸们进行描述。毕竟,如果不把他们当成一个个纸片人的话,是没办法下得了手去砍杀他们的。他们在变成这副模样之前,也曾经是和幸存者们一样的活生生的生命。他们有感情、有理想、有事业,也有爱着他们和他们爱着的亲人。普通人大概会很难对着这样的“人类”痛下杀手的吧?
至于夏雪自己,她在末世来临的第一天就不断告诉自己——这里只是一个文字构建的故事世界,无论里面的角色亦或是事件,都是作者设计出的戏剧元素。一部故事该有的起承转合这里或早或晚都会出现,而她自己也是这出戏的一个小角色。她可以体验角色的喜怒哀乐,感受末世带来的人情冷暖,领略故事精彩纷呈的矛盾冲突。
正因认清这个事实,夏雪才自认能保持一份旁观者的无所谓,没有把整副心神都沉浸进去。这个故事对她而言,大概类似一个虚拟的角色扮演游戏,故事再好、再逼真,也终究只是个虚假的世界。如此,她才能将丧尸和人类区分开来,仅把他们当成一般有机物而非曾经拥有过珍贵灵魂的和她一般无二的人类。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勉力保持乐观的态度,积极面对接二连三的艰难困苦。
抛去所有杂念,夏雪深吸一口气,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漆黑的隧道里。她像一个缺失任务的游戏玩家,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使命,正奋力地向着晦暗不明的目的地而去。
隧道里的空气不是很好,虽不至于让人缺氧,但至少没有丧尸身上的那种腐肉的臭味。这点令夏雪更加放下心来。万一她计划错误,遇到一大-波不走地面改走隧道的丧尸,那她肯定要game over。
漆黑的隧道像是没有尽头一般,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终于看到前方开始有微弱的光。
心中一喜,夏雪加快几步跑过去一看,果然前方是一个新的地铁站。
确认了一下站台名——白水亭站。不错,是正确的方向,之后还剩五个站。
站台边有个景点介绍,上书白水亭站附近有个小丘陵,上面有座亭子,据说以前有位皇帝在此给亭子命名为白水亭,所以这个地方就出名了,后世很多文人墨客都来亭中吟诗作对,这边的地铁站也就被起名为白水亭。
望着站台墙壁上用马赛克拼贴出的诗人站在亭中吟诗的壁画,壁画边的诗还在,但却隐没在应急灯找不到的阴影里。
夏雪看得心里有些难受。在这个物质文明崩塌的末日里,文化和艺术大概会失落很久很久。这些往日里耳熟能详的诗词歌赋,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怕是不会再被吟诵了。
也许有的人觉得,都世界末日了,放在第一位的必然是活下去。但夏雪觉得自己并不算矫情。上一辈子苦中作乐的经历使她更在意那些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如果一个人心中一首歌都没有,在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又能伴随着什么入睡呢?又能通过什么鼓励自己呢?又要用什么方式让自己重燃希望呢?
有时候,一念之差就靠着一首曲子、一句诗词甚至几个字。那是信念的种植和生长,更是富含哲理的一种意向和表达。
在目标无法到达、困难重重的绝境里,上一辈子的夏雪和她的同事们就是唱着充满希望的歌,开始一遍遍地实验、一遍遍地失败再一遍遍地开始。就算是困了、累了、哭了,只要歌声还在,他们就知道,同伴还在坚持、还在努力、还在为了共同的目标而前进。那么,希望总会如曙光一般,刺破看似无尽的黑暗,终究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