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把琵琶拿走了?”顾燕时问。
隔得远,方才山下的几句交谈她听不着。
兰月道:“琵琶摔坏了,陛下说让工匠修好再送回来。”
“哦。”顾燕时安了心,兰月又说:“真多亏陛下有这句吩咐。奴婢瞧那琵琶摔裂了一大块,若咱们自己找人去修,又不知要花多少钱。”
这句笑侃如小锤般在顾燕时心头一击。
“糟了!”她忽然变了脸色,“昨日太慌,竟忘了跟江德阳将银票拿回来!”
足足五十两。江德阳看不上眼,对她们而言却不是小钱。
兰月哑了哑,一喟:“罢了。”她摇摇头,“这些有权有势的太监手狠心黑,送到手里的钱断不可能吐出来的,姑娘别去想了。”
兰月这话也是番道理,可道理易懂,顾燕时心底却还是自责。
她们手里实在太缺钱。五十两银子哪怕买些炭来也好,却就这样打了水漂。
回到房中,顾燕时恹恹半晌不言。兰月倒好似全没挂心,边拿旧布擦着四下里的灰尘边道:“姑娘方才没看见陛下。奴婢瞧了两眼,就觉得可惜。”
顾燕时浅怔:“可惜什么?”
兰月一叹:“陛下真如传言中一样,玉树临风,气度不凡。奴婢便想姑娘若是晚半载进宫就好了,就算不提眼下的处境,给陛下当妃嫔也远好过服侍先帝。”
顾燕时苦笑:“今上励精图治,可未必会像先帝那样广纳嫔妃。”
兰月想想,点头:“这倒也是。”
“所以何必去想这些呢?”顾燕时沉然,“命数如此,已改不了了。我现在只想爹爹能好好的,好歹全须全尾地从牢里出来。”
“会的。”兰月口吻放缓,上前抚了抚她的后背,“只要姑娘能留在宫里,必定没人敢动主君。”
是。只要她能留在宫里,外头摸不清虚实,就没人敢动爹爹。
但前提总归是她能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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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下午,修好的琵琶就送了回来。弦尽数换了新的,摔裂的地方没留半点痕迹。
顾燕时轻轻拨弦,乐音入耳,灵越动听。
这样便好。有琵琶在,她就还有一技之长,还可继续走走门路、碰碰运气。
当日傍晚,再一场大雪覆下来。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夜,在宫道上积得极厚,来不及融化,也几乎来不及扫清。
大雪纷飞里再迎来清晨,便是腊八。
腊八放在往年并不大贺,只由天子下旨赐些腊八粥便了了。今年却有些不同,因此日恰好碰上百日热孝终了,穿着素服闷了百日的众人都终于松快下来,不乏有人想借此热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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