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缓慢地睁开眼睛,枯瘦的脸上隐约可以窥见年轻时的英武不凡。也许他当初的确是龙精虎猛的武士,但现在他两眼浑浊,神情枯槁,每呼吸一下胸腔里都像是风箱在鼓动,已然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哦,是你。”皇帝眯起眼睛打量许久,他重新闭上眼睛。
徐贵妃哽了一下,她还没有酝酿出最惹人怜爱的表情。她近来发现皇帝越来越敷衍她了,这让她深感不安。
“陛下病得这样重,皇后娘娘却不来看您一眼,真真叫人寒心。”徐贵妃柔声细语,替皇帝掖被角,“不过也正常,太子殿下在御书房公然顶撞陛下您,被囚东宫,她身为太子殿下的母亲,向来溺爱孩子,难免将迁怒于陛下。陛下原本也是为太子殿下好,只希望这孩子莫要像他母亲一样不明事理,埋冤陛下,伤了父子和气。”
“说起来,太子殿下久病缠身,脾气娇惯些,往往和您对着干,您都将政事交予他手,这是天大的恩宠和器重。唉,谁知殿下总要与您吵嘴,许是多读了些书,正是逆反的年纪。”徐贵妃说,掏出手帕拭泪,“殿下才华横溢学富五车,是您亲自教养大,一出生就当继承人培养,才学出众,更有帝王之气。只不过年纪还小,还需要您在后面撑着,若没了您,不知道出什么乱子。”
皇帝冷哼一声。
徐贵妃笑容僵住,半晌没有话说。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翻过身,从小桌上拿起烧了一半的鸦.片泡,往炉子里塞了塞。
“我来为陛下烧。”徐贵妃忙接过手,她早年入府时不过是个侍妾,烧鸦.片这种小事早得心应手。
皇帝抽着徐贵妃烧的烟,吧嗒两下嘴,沙哑嗓音问:“老三呢?”
徐贵妃眼睛一亮,美眸灵动:“骊儿这些日子一直失眠,在王府总嚷嚷着要进宫侍疾。这孩子也是个孝顺的,您说不许进宫,他便打算着去郊外古刹吃斋祈福,盼着您早日康复。”
皇帝含住烟嘴,说话模糊不清:“他倒是有孝心。”
“可不是,他总念着您的好。”徐贵妃趁热打铁,“他总爱谈您呢,最最敬爱您。他从小就这样,总是父皇长父皇短的,您和他说上一句话,恨不得高兴半个月。您有时候怒了,恼了他,罚得狠了,他也从不怨您,只是说自己不争气,让父皇生气了,以后绝不再犯,就担心您气坏身子。您这次龙体不适,那傻孩子还以为是他气的您,惶惶许久。”
皇帝没说话。
他抽完烟,眼神空洞地望向床顶,许久才收回目光,慢悠悠地开口:“骊儿更像是小孩子,当个闲散富贵的王爷就很好。”
徐贵妃蓦然变了脸色。她没料到皇帝会这样说,以往她百般试探,皇帝都打哈哈过去了,今儿算是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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