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陈旧,土墙斑驳,墙根居然长出了一丛狗尾巴草,随风摇晃。屋顶的茅草落了不少,有几处是秃的,就像某些中年男人头顶上的地中海。屋顶露出光亮的房梁,用泥灰随意地涂抹,勉强能扛住小雨的敲打。
“就在这里了。”茵茵推开木门,木门年久失修,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股浓郁的草药混杂味道扑面而来,味道浓重得刺鼻,仿佛被人照着鼻子重重地打了一拳,又酸又疼。顾皎迅速地将檀木扇子展开,贴在鼻尖,优雅地猛吸檀木幽静的香气。
秦骅一点反应都没有,好像根本就没有鼻子,大踏步地进屋。
屋子阴暗,就算在大白天也点了盏油灯,勉强照亮屋内。房屋狭窄,被高大的红漆药柜占据了一大半面积,药柜从房梁到地面延展开来,每一只抽屉上都贴着药材的名字,一只包浆的黄铜把手静静地垂着。
药柜角落有一张小小的床,被褥发黄,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躺在被子里,呼吸声跟拉风箱一样,轰隆隆地巨响,光听声音还以为屋里打旱雷。
茵茵俏脸上飞快地掠过一抹尴尬,她快步走到床前,推了一把老人,嘴唇翁动。
老人砸吧砸吧嘴,翻了个身。
茵茵一直轻声喊他,老人睡死过去,根本不应声。她起先声音还很小,最后压不住,高声骂了一声:“臭老头,起床了!”
茵茵的骂声尖利刺耳,和一惯的柔柔弱弱截然不同,顾皎被吓了一跳,茵茵也反应过来,害羞地一笑,忸怩道:“让娘子见怪了,养父就是这个性格,不骂是不会醒的,茵茵也是没办法。”
她话音刚落,老头从喉咙里悠长地咳出一口痰,施施然从床上坐起来,眯起本就不大的猪猡眼,把黄痰吐在地上,溅起一层灰。
“怎么了,茵丫头?”老头咧出一口黄牙,还没睡醒的样子,眼睛睁都不睁不开。
茵茵努了努嘴:“顾娘子来了,来帮咱们主持公道呢!”
“哼,什么公道,老朽自己就是──原来是顾娘子来了,失敬失敬!”老头被茵茵不露痕迹地掐了把,瞬间清醒过来,“哎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娘子盼来了,娘子可要帮我这相依为命的可怜父女做主啊!”
说着,刚才还神采奕奕中气十足的老头面容蒙上一层灰白,满脸病容,“哎哟哎哟”叫唤起来,命不久矣般瘫倒在床头。茵茵拿来脏兮兮的圆枕,垫在他腰后,让人支撑坐起来。
她的视线嫌弃地从枕头滑到自己衣服上,漂亮的眉毛蹙紧。
“唉,我这可怜的女儿,我的茵茵,跟着我吃了不少的苦。她及笄后多少老鸨想买她去当花魁,整整三百金,我都没有同意。就是因为我想要我的女儿能嫁给一个清白人家,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老头呜咽起来,老泪纵横,“可惜啊,千算万算,没想到会被那跋扈贵人强要了我可怜的女儿,夺了她清白,抛下她扬长而去!”
“老头子我为了给茵茵讨回公道,击鼓鸣冤。不料县令和那人狼狈为奸,反打了老头子板子,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顾娘子,这些天我用尽人脉才找到你,只求你能帮帮忙,为我们主持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