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绾被押进梁王祠堂。
这里本就地处偏僻,因是祠堂,人迹罕至,屋高而深阔,又只在高处开着几扇小小的棱窗,是以长年阳光照不进来。
大暑天,祠堂里头也寒凉如秋。里头又满是牌位,点着长明灯,空气里满是沉闷的檀香味,愈发显得阴森。
两个婆子和守祠堂的婆子交待了一声,便扔下苏绾扬长而去。
守祠堂的婆子得有五十多岁了,一头白发,眼睛抠?,嘴里没牙,脸上全是褶子,怎么看怎么恐怖。
她朝苏绾一笑,自以为语气亲和的道:“三奶奶吧?您这才进门就跪祠堂,倒也新鲜,咱王府还没出过这样的事呢。不过不用怕,这祠堂谁没来过?您不是头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她指着蒲团,对苏绾道:“既是王妃吩咐,您就算做做样子也得做,不然奴婢难为,您也讨不得好。”
乱轰轰的闹剧,到了这时候算是尘埃落定,苏绾杂乱的心思也在这儿得到了安宁和清净。
她面朝牌位跪下去。
这婆子的话虽然难听,却是事实,也许她当真是梁王府头一个才进门就跪祠堂的新媳妇。脸面自然丢尽了,可要是为着这点儿事就羞愧欲死,那人的命也就忒贱了。
苏绾心里既委屈又愤懑,更多的却是无可耐何。
情绪到了极致,她反倒自嘲的戏谑自己:在苏家就挨欺负,到了萧家,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她这都是什么命啊。
原以为梁王府是皇家子孙,怎么也得比苏府要点儿脸,哪成想各个都是无赖,竟连遮羞布都不挂,就这么红果果的欺负人。
比苏家还不如。
苏绾还真没受过这种身体上的挫磨。
苏大太太玩的是皮里春秋,凡事总要面子上好看,是以凡事都有个度。平日里除了让她做针线,和苏绣起争执顶多就是禁足,跪祠堂也就一个时辰。
是以苏绾跪了没多久——她如今也没个时间概念——很快就跪得膝盖疼到麻木。
苏绾到底还是一片天真,私心想着,到底她是萧衡的妻,若他知道她嫁进来头一天就挨罚,会不会来搭救她一把?
尽管明知道这是奢想,可难免还是对他报以希望。
可惜,苏绾一直跪到日落西山,也没看见萧衡的影子。
心情跌落至谷底,然后一跌再跌,跌到极致,苏绾斩断了这种不切实际的妄念。
可再心大也不免伤心起来。
祠堂里没人,那婆子这会儿也不知所踪,只有上头的牌位在黑影幢幢的阴阳交汇的明灭里注视着苏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