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凌一怔,从怀里取出杜阮交给他的请柬,薄薄的纸张还带着些他的体温,与桌子上的请柬一模一样。
面对两人诧异的目光,穆青轻哼一声,说:“我也是云楼的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这话倒显得几人大惊小怪了,其实在座的几人都心知肚明,早知道穆青是太子的人,只是不太清楚穆青的手到底伸到何处罢了。
包厢外一声响动,先是锣鼓奏乐,而后响起丝竹之声,包厢靠近花台,杜阮抬眼望去,清楚地看见华美精致的花台上走上来一个粉头白面的戏子,原是演出开场了。
穆青说:“先是乐伎开场,云楼里有个琵琶女弹奏极妙,听说今天她会来。”
她话音未落,果然就见一女子怀抱琵琶款款踏上花台,那女子身着雾白色广袖流仙十八破裙,乌黑如云的长发被挽起,一双点漆似的眼,高挺的鼻梁上挂着纱制的面帘,看不清楚脸,却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那个消瘦又利落的下颚弧度。
“这就是你说得琵琶女?”杜阮问,“她看起来有点眼熟……”
其实对方以纱帘覆面,并不能看清楚,可杜阮见她通身出尘如仙的气度和那双沉静的眼睛,却能隐约察觉到几分熟悉。
“阮阮,你认识她?”穆青的眉头拧着,“可是她从来没有露过面,你怎么会认识她呢?”
杜阮也说不出来,她只是觉得有些熟悉,但看不到对方的脸,她也不能确认。
乐声起,那女子坐在花台中央,先是轻轻拨弄琴弦,确认音准,而后停手,场面便是一静。
她垂着眼,琵琶的半边琴颈在她半边脸上打上了晦暗不明的光影,只是一瞬间的寂静,继而一手虚虚握拳,五只轮替着扫弄琴弦,乐音由轻到重、由慢到快,声势越来越激烈,杜阮听出来,每一个音都在模仿雨点,仿佛敲打在人的心弦上。
旋即她用力一扫!
“锵”地一声,而后戛然而止。
如同暴风雨在最猛烈处没了后续,片刻后,她轻轻拨动琴弦,缓慢又轻柔,与之前的音调截然不同,温柔得像是情人的爱抚。
奇怪的音调从她嘴里唱出来,歌词像是含混着,杜阮只能听清楚几个与官话有些相似的词,“暴雨”、“鸟儿”、“荆棘”之类的,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猜对。
那大约是什么地方的方言,杜阮猜测着。
音调呈现出的温柔在她沙哑的唱词里渐渐变了调,从温柔逐渐变成了平静的绝望,像是被滔天的巨浪席卷,却无能为力地在原地被淹没。
在歌声里,杜阮仿佛看见一只小小的鸟儿,它的翅膀被暴雨淋湿了,坠入河流海洋,在漩涡中挣扎,却逐渐力竭。
那是因为早有预料而平静的迎接自己死亡的结局的绝望,没有太激烈的感情,却每一个音都在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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