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预下意识又搡一下床头,让自己往床里头去深一些,嘴巴张了又张,再开口时声音暗哑:“你……怎么来了。”
李夙倒是很认真回答他:“你上次说府中有眼线,我没有走正门,翻墙进来的,没人知道。”
“你不该来。”杜预直言。
李夙道,“那我什么时候该来?等你死了我再来凭吊是不是就正好了。”
她语气尖刻,却还是坐上了床沿,探身过去,用药钳小心翼翼帮他清理碎布丝。
杜预下意识将身子又往里挪了一寸,她索性一只手掐上他皮肉完好且劲瘦的腰,狠狠道,“你再缩一下试试。”
杜预的脸在暗处看不清神色:“五公主不该如此。”
李夙听见他的称呼,长眉一挑,手上的动作轻柔而细致,嘴上却如同狂风暴雨,“哦?是予不该了?不知杜少监有何指教?”
杜预抿着唇不说话,终究还是李夙看着他那满背的狼藉,软下语气:“出来些,杜子言,看不清了。”
她的声音本是最为舒朗,带上一丝柔软之后似是呢喃。
杜预不言语,却还是依她所言,将身子往外侧了侧。
光线好一些之后,满背的伤痕更是触目惊心,李夙气得手抖,倒是和海叔有些心有灵犀:“张禄这个狗鼠辈!”
复又问他:“我连着三日进宫都没看见你,去问了才知道你告病了,又加之知晓了你如今被陛下指着到身边伺候了,我哪里有不明白的,定是那个狗鼠辈给你下绊子了。谁知竟是这般狠毒。”
那日晚上,张禄将他叫去之后,什么也没说,就叫他跪下。
“你如今竟是翅膀硬了,开始为自己筹谋往上爬怎么也不告诉干爹一声。”张禄的脸上沟壑分明,眼神阴鸷。
杜预早前是拜了张禄做干爹,先头也是因为张禄的扶植,这才一路从一个后面进宫的小黄门做到了少监的位置。
可这也不是白饶来的买卖,张禄其人为人多疑阴险,为此杜预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张禄说完,便叫几个阉童,剥去他的外衣,却允许他穿着雪白的中衣,然后拿出一根铁丝做的鞭子,上头有着细碎的倒刺。
那一边在那双纹路满满的手上,刷——
甩上了杜预的背上,雪白的中衣上顿时多了一条血浸浸的痕迹。
“认不认错!”张禄气狠了,狠狠甩了好几鞭。
因为年老,他的体力也不支了,甩上几下便丢给旁边的阉童来办。
那阉童为了讨好张禄,手上半分不留情。
杜预咬牙道:“干爹,孩儿今日的确是巧合,德清要回家去吃他妹妹的酒,先前答应他的鲁平不愿意帮他了,他没办法才慌慌忙忙找上我的。”
张禄哼笑:“是不是冤枉的,就要看你是不是受得起这罚了,若是扛过去这一百鞭,我便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