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鸦的笑容中露出几分讽刺。他轻轻招手,那红袍便向着他飞来,肖恩能够感受到从它之上传来的激动与喜悦,可对于他而言这些都是沉重的罪责,是无法逃避的负担。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口腔之中的咸腥味道刺激着他的感官,虚弱的身体像是被注入了无穷的能量。
事实也是如此,即使他个人的意志本能抗拒这些来自战火,由无辜者性命为代价的力量,但规则绝不是普普通通的一个红鸦能够改变的。
红袍作为信徒与神灵之间的联系,早已经是肖恩·马奇无法割舍的一部分。
当脸色惨白虚弱的青年重新裹上艳丽的长袍时,其上复杂的花纹在倾刻之间复苏。而且很快就变得活跃暴躁起来,像是要将这四年间肖恩·马奇所逃避的力量一股脑儿地馈赠于他。
红鸦的脸色瞬间青紫起来,俊秀的面容上爆起青筋,沿着额头,鬓角到下颚,像是恶鬼一般。
他撑着谢利的肩膀从她的怀抱中脱身,浑身像是淬火一般滚烫。
老稳婆面露惊恐,还没等尖叫从嗓子中溢出,肖恩·马奇便用自己的力量将她震晕过去。
他摇摇晃晃的身形看上去随时都有可能栽倒在地,谢利想要伸手扶住他,却被红鸦闪身躲过。
他看上去狼狈不堪,可实际上,那全是因为身体中充斥着磅礴的力量。
“只能拖延一会儿。”肖恩·马奇涨红一张脸,声音几乎从牙缝中挤出。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谢利明白他话语中蕴含的全部意思。
这个渔村太小了,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认识对方。因为估计伤害到这位老人家,肖恩只能用自己的力量将她震晕,这种眩晕根本维持不了多久,等她醒来的时候,渔村将不会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那个刚刚死去就已经变成枯骨的婴儿,村子里德高望重的老人看到的惊悚画面,诡异的红袍,连绵的战争,将死又重新恢复生机的年轻男人。
这一切将被重新编排,变成一个恐怖的故事。
“我们离开。”谢利咬牙。
其实不用肖恩·马奇多说什么,她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战争眷者的身份。虽然不能完全理解这其中蕴含的力量到底意味着什么,但这些年间从肖恩在谈话过程中不经意透露的信息,她已经大致能推断出。
眷者的身份,是一切幸运与不幸的源头。
肖恩回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青筋扭动着,说不出的怪异。
他没有说话,转过身去,朝着院子外走。
谢利快步跟上。
红鸦又裹上了红色的长袍,那鲜艳的颜色配着他此刻的样子透露着诡谲,谢利没有和他搭话,也没有期待他会回头看向自己一样。
只要庭院中还有那份被红袍吸食干净血肉的婴孩枯骨,肖恩·马奇就断定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他不忍心回头,看到那具小尸体,他也不忍心回头,看向他们终将迎来破碎的平凡生活。